雪地里的星星

第一场雪落下时，枝枝的“小朋友美术馆”刚好落成。

美术馆是间玻璃房子，嵌在香樟树的枝桠间，周砚特意在屋顶铺了层陶土瓦片，雪落在上面会化成水，顺着瓦片上的细缝流进树下的池塘，池里养着他捏的陶土小鱼，鱼肚子里藏着LED灯，夜里会发出暖黄的光。

“像星星掉进水里了，”枝枝穿着红色的小棉袄，蹲在池塘边数鱼，辫子上的绒球被雪打湿，像两颗圆滚滚的雪球，“周爷爷说，小鱼会给蒲公英送信。”

霍戻炟站在美术馆门口，看着里面陈列的作品。最显眼的是新疆小朋友送的树叶兔子，被摆在玻璃柜的C位，旁边放着枝枝写的故事卡片：“它的耳朵能听见沙漠的风，风里藏着骆驼的铃铛声。”

“霍总，”特助递来份文件，“山区的学校想邀请枝枝去开陶艺课，说是孩子们攒了半年的松果，想跟她换陶土配方。”

霍戻炟刚要说话，却被一阵笑声打断。枝枝正踮着脚，把东北小朋友送的棉花翅膀挂在圣诞树上——那是棵真的云杉，从山里移栽来的，枝桠上挂满了孩子们做的陶土星星，每个星星里面都裹着颗糖果。

“周爷爷快看！”小姑娘指着树顶，那里蹲着个陶土做的小刺猬，背着满筐的雪花，翅膀上沾着亮晶晶的糖霜，“它在给星星送礼物呢！”

周砚举着相机拍照，胡子上沾着雪，像个圣诞老人。“明天带你去山里，”他放下相机，揉了揉枝枝的头发，“给孩子们的雪人捏个会飞的鼻子。”

第二天进山时，雪下得更大了。枝枝裹着霍老夫人做的斗篷，斗篷边缘绣着圈蒲公英，风一吹，绒毛图案像真的在飘。车刚停在学校门口，就有群孩子扑上来，手里举着冻红的小手，掌心是他们捏的雪刺猬，刺是用松针做的，翅膀是两片银杏叶。

“枝枝姐姐你看！”一个戴虎头帽的小男孩捧着雪刺猬，哈气在上面结了层薄冰，“我们给它穿了冰铠甲。”

枝枝刚要接过来，却被校长拉进了教室。教室里烧着煤炉，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画的画，每张画上都有会飞的刺猬——有的在雪地里打滚，有的在烟囱上睡觉，有的背着小书包，翅膀上还别着红领巾。

“孩子们说，想让刺猬陪他们过冬，”校长递来杯热姜茶，眼眶红红的，“自从看了你的绘本，他们写作文都要加句‘今天刺猬飞过了操场’。”

枝枝突然拉着校长往操场跑，那里有她和周砚连夜准备的惊喜——座陶土做的雪房子，屋顶是斜坡形的，上面盖着层仿真雪，门是用松果串成的，推开时会响起“叮叮当”的声音。

“这是胖墩墩的冬屋，”她指着屋里铺的干草，里面藏着个陶土做的暖炉，“周爷爷说，刺猬冬天要睡在软乎乎的地方。”

孩子们刚围上来，天**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周砚笑着往雪地里撒陶土碎片，阳光透过时，雪地上会映出无数个小太阳。“这叫‘雪地烟花’，”他抓起一把雪，和枝枝堆起雪人，“给雪人捏个会飞的尾巴吧？”

枝枝正捏着陶土尾巴，却被一阵呜咽声吸引。是个躲在树后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旧棉袄，手里攥着块碎陶片，上面画着只没有翅膀的刺猬。

“它为什么没有翅膀呀？”枝枝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小女孩低着头，眼泪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我……我捏不好翅膀，它飞不起来……”

枝枝突然把自己的陶土尾巴递过去：“我们一起给它安翅膀吧？”她捡起小女孩手里的碎陶片，又从口袋里掏出颗玻璃弹珠，里面裹着片干枫叶，“把这个嵌在翅膀上，它就会发光了。”

周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块新陶土。“爷爷教你捏翅膀，”他蹲下来，把陶土分成小块，“像这样，轻轻捏出弧度，就像给刺猬安了片小云朵。”

小女孩的手指冻得通红，却学得认真。当两只带着枫叶弹珠的翅膀安在刺猬背上时，枝枝突然指着天空：“看！它在发光！”

阳光刚好穿透云层，照在弹珠上，折射出的光斑落在雪地上，像条闪闪发光的路。小女孩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它飞起来了！”

那天下午，操场上摆满了孩子们的陶土刺猬，每个都带着不同的翅膀——有的用松果，有的用树枝，有的用碎布，却都被枝枝嵌上了玻璃弹珠，阳光底下，整座操场像撒满了星星。

回程的路上，枝枝靠在霍戻炟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片枫叶。霍戻炟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把枫叶夹进她的绘本里，突然发现扉页上多了行小字，是枝枝用蜡笔写的：“冬天的刺猬有翅膀，就能飞到天上，给月亮当小棉袄。”

车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田野和山林，却盖不住那些藏在雪地里的星星。霍戻炟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姑娘，突然明白，所谓的奇迹，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有人愿意蹲下来，陪你给刺猬安上翅膀，陪你在雪地里等一片会发光的叶子，陪你相信，再冷的冬天，也会有飞起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