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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果然发烧了……发着高烧……还抓着围巾不松手……嘴里一直嘟囔着‘诺诺给我的……不能拿走……’”

马嘉祺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呼吸的节奏似乎有了一瞬的凝滞。宋亚轩……那个从小体弱多病、心思敏感细腻、如同水晶般需要家族倾尽全力呵护的弟弟……竟然会为了她一条“丑死了”的围巾，不顾病体，固执到近乎愚蠢的地步？这完全超出了他对宋亚轩的认知！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带着点病弱疏离、安静倾听他讲述“兮诺趣事”的弟弟，内心竟然藏着如此炽热而执拗的情感？

“……瑞士滑雪前……你偷偷摸摸准备了很久……把我骗去你名下那个小小的度假公寓……关着灯……神神秘秘地让我闭眼……”

马嘉祺的视线穿透门缝，落在兮诺微微颤抖的背影上。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黑暗中，宋亚轩紧张又期待地推着蛋糕走出来，烛光映亮他清澈的眼眸……蛋糕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庆祝诺诺今天没有骂我笨蛋”……

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只是为了庆祝她没有骂他？

马嘉祺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极浅的折痕。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两人关系的认知！在他固有的印象里，兮诺和宋亚轩……似乎只是他偶尔提及的“趣闻”主角和听众的关系。他甚至从未想过，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在那些被宋亚轩病弱身体隔绝的、他无法触及的私人空间里，他们之间竟然早已如此……亲密？亲密到可以为了对方一句“没有骂笨蛋”而精心准备惊喜？

“……你点着蜡烛……烛光映在你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我的影子……你说，‘诺诺，你看，我又活过了一天……真好，又能看到你了。’”

这句话如同最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马嘉祺构筑的认知壁垒！他搭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亚轩……他那个从小被病痛折磨、连呼吸都带着沉重负担的弟弟……他每一次艰难的“活过一天”，最大的喜悦和支撑……竟然只是……为了“能看到她”？

巨大的冲击如同无声的海啸，在马嘉祺冷静理智的思维深处掀起滔天巨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对这个弟弟的了解，或许远不及他自以为的深刻。而他对兮诺的认知，更是被一层厚厚的、名为“骄纵大小姐”的标签所蒙蔽！

在他的记忆里，兮诺是什么样子？

是那个在家族晚宴上，穿着价值连城的定制礼服，下巴微扬，眼神带着疏离的审视，对所有试图靠近的年轻才俊都报以礼貌却冰冷的微笑的兮家继承人。

是那个在谈判桌上，言辞犀利，逻辑缜密，寸土不让，能将对手逼入绝境的商业新锐。

是那个偶尔在他面前，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女的狡黠和娇气，故意在他处理文件时捣乱，或者挑剔他准备的下午茶点心不够精致，却又在他微微蹙眉时，立刻收敛起爪子，眨着那双浅褐色的大眼睛，带着点无辜和试探的……那个被他下意识归类为“需要适当纵容的、娇贵却麻烦的邻家妹妹”形象。

他从未想过，在宋亚轩面前，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会笨拙地织一条丑围巾，会为了一个幼稚的“不骂笨蛋”的理由而感动，会像一个最普通的、陷入热恋的女孩一样，为对方一句“能看到你真好”而心潮澎湃，甚至……此刻会如此狼狈不堪、泣不成声地守在病床前，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对方醒来！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最强烈的对比色，狠狠冲击着他的感官！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个被层层光环和标签包裹的兮诺之下，深藏着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的、炽热而脆弱的情感内核。而这颗心，早已在很久以前，就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系在了他那病弱弟弟的身上！

“……宋亚轩……你这个混蛋……我从来都爱你……”

里面传来兮诺带着巨大抽噎和不容置疑命令的嘶喊！紧接着是心电监护仪陡然变得尖锐刺耳的报警声！以及医护人员冲进去的急促脚步声！

马嘉祺站在阴影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翻涌的巨浪已然平息，沉淀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复杂审视的平静。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句“我从来都爱你”，也听到了那声绝望的“不准死”。

他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搭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松开，恢复了惯常的松弛姿态。

原来如此。

他无声地对自己说。

原来他偶尔提及的那些关于她的“趣事”，在宋亚轩耳中，从来都不是无关紧要的谈资。原来那个在他印象里骄纵顽劣的女孩，在宋亚轩的世界里，早已是照亮他灰暗生命的唯一光源。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病房门，里面混乱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拂去心头最后一丝因信息不对等而产生的尘埃。

然后，他转过身。深灰色的西裤裤线在柔和的廊灯下依旧笔直如刀。他迈开步，步履沉稳无声，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被泪水、回忆和巨大情感冲击所笼罩的走廊。将那片属于他们的、浓烈到足以焚毁一切伪装的空间，彻底留给了门内那对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伤痕累累却又紧紧相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