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深秋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暖意,穿透高纬度清冽的空气,洒在私立医疗中心精心修剪的草坪上。草坪如同铺开的巨大翡翠绒毯,边缘点缀着耐寒的深红色秋海棠。空气里是草木被阳光烘烤后散发的微涩清香,混合着远处飘来的咖啡香气。
宋亚轩坐在特制的宽大轮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质地极其柔软的浅灰色羊绒毯,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搭在扶手上的、带着留置针的纤细手腕。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却脆弱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他微微眯着眼,适应着久违的光线,浅褐色的眼瞳里映着澄澈的蓝天,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近乎新生的纯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兮诺推着轮椅,脚步放得极缓。她换下了那身象征性的象牙白丝缎长裙,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和深灰色长裤,灰粉色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疲惫的眉眼。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却掩不住眼底深处尚未散尽的惊悸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慢点……不急……”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在推着一件价值连城、稍有磕碰便会碎裂的稀世珍宝。轮椅碾过草坪上细小的石子,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推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一分。
宋亚轩微微侧过头,阳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抬起那只没打点滴的手,轻轻覆在兮诺搭在轮椅推手上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带着病后的虚弱。
“诺诺……”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阳光真好。”他微微仰起脸,闭上眼,感受着阳光洒在眼皮上的微暖触感,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微弱的、近乎满足的弧度,“……像那年……瑞士雪山下的早晨……”
兮诺推着轮椅的手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瑞士……雪山……那是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次共度的、短暂却如同梦境般美好的时光。也是在那之后,她亲手将那份美好撕得粉碎。
巨大的酸楚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上心头。她停下脚步,缓缓绕到轮椅前,蹲下身。这个动作让她需要微微仰视坐在轮椅上的宋亚轩。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他苍白却平静的脸上。
“宋亚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紧紧攥住了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对不起。”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他那双映着天空的浅褐色眼瞳里。阳光落进她的眼底,却驱不散那片浓重的、名为“后怕”的阴霾。
“对不起……”她重复着,声音更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清晰,“……为我之前说的所有混账话……做的所有混账事……”她的视线扫过他额角尚未完全愈合的、被生物凝胶覆盖的细小伤口边缘,扫过他因消瘦而更加突出的腕骨上那圈深紫色的淤痕——那是她昨天失控挣扎时留下的印记,最后落回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为我……差点……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