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盛夏的蝉鸣撕扯着耳膜，寄言的白衬衫被汗浸出深色云纹，梧桐树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晃。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心脏突然抽痛——这条本该出现在七年后的死亡预告，此刻正安静躺在短信箱里。

"言言？"

清甜女声惊得他踉跄后退，后腰撞在锈迹斑斑的路牌上。顾晚柠捧着课本的手指微微发颤，淡粉色蝴蝶结发饰随着动作轻晃："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比上次发烧还吓人。"

寄言死死盯着少女身后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车窗半降的瞬间，心脏几乎跳出喉咙。那道熟悉的侧脸轮廓，分明是昨夜在太平间惨白如纸的宋希。冷汗顺着脊椎蜿蜒而下，他忽然抓住顾晚柠的手腕："快...快走！"

变故就在刹那间。黑色轿车突然加速，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寄言将顾晚柠狠狠推向路边。尖锐的疼痛从左肩炸开，意识涣散前，他看见宋希摇下车窗，嘴角勾起的弧度和记忆里如出一辙——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笑容，伴着刹车失灵的轰鸣声，将他撞向冰冷的护栏。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寄言猛地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映着吊瓶晃动的光影。"言言！"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转头看见床边跪着的女人，发间银丝刺眼——上一世，母亲在他死后第二年就因抑郁离世。

"妈..."喉间像塞着团浸了盐水的棉花，他颤抖着伸手触碰母亲的脸。指腹下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镜中倒映的年轻面容更让呼吸停滞——这是十八岁的自己，是一切噩梦开始前的最后时光。

窗外暮色渐浓，手机在枕头下震动。寄言摸到屏幕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又是那条死亡预告短信，发送时间赫然显示着"2032年7月15日23:59"。指尖在玻璃幕墙上划出凌乱痕迹，他突然想起顾晚柠书包里露出的一角信封，那行漂亮的钢笔字，分明是...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薄荷气息的风裹着夕阳涌进来。寄言浑身血液凝固在血管里——男人白大褂口袋别着的工作牌上，"陆沉舟"三个黑字刺得眼眶生疼。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记忆深处的脸，此刻正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关切神色："刚醒就这么激动？伤口裂开怎么办？"

喉结滚动咽下酸涩，寄言望着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上一世在ICU最后时刻，是这双手徒劳地按压着他的胸口，温热的泪水滴在脸上，烫得他想伸手触碰，却再没了力气。

"陆医生..."沙哑的呼唤惊飞了窗外麻雀，寄言死死攥住被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能求你件事吗？"

男人摘下听诊器的动作顿了顿，金属链碰撞声清脆如铃："说。"

"从今天开始，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暮色漫过窗台的刹那，陆沉舟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颤动。走廊传来护士呼叫的声音，他却恍若未闻，伸手轻轻擦去少年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傻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手机在此时再次震动，新消息弹出的瞬间，寄言浑身发冷——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简单几个字："游戏，开始了。"而床边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警报声，竟与记忆里那场车祸的鸣笛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