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木梁的噼啪声里，我把半块银哨塞进那个穿蓝西装的小哥哥手里。他睫毛上沾着灰烬，像落了雪的蝶翅，却还在用身体护着身后的小不点——那个总爱往我头发上别小雏菊的寄言。
"带着他走。"我的声音在浓烟里碎成齑粉，指尖触到他后颈时，金链突然在掌心发烫。时间回廊的裂隙在天花板绽开，无数个破碎的时空像琉璃般坠落，其中一片映出这男孩七十年后的模样，白大褂口袋别着听诊器，却在用沾血的手绘制鸢尾花图腾。
真奇怪，明明是该我守护的时间源，怎么会缠上他的生命线？
火墙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看见小寄言把平安符塞给蓝西装哥哥。那玉符上刻着的鸢尾花纹路，原是时间守护者的契约印记，凡人佩戴本会被时空乱流撕碎，可他接过时，玉符竟泛起温润的光。原来如此...源之力在寻找新的宿主，而这孩子懵懂的善意，竟成了最坚固的锚点。
我在时间夹缝里飘了很久。
看见蓝西装哥哥改名陆沉舟，在医学院解剖课上，用手术刀在橡皮上刻小雏菊；看见他在孤儿院旧址挖了三天，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却只找到半块烧裂的银哨；看见他对着镜子，用烟头在锁骨处烫出月牙形疤痕，喃喃说"这样你就能认出我了"。
傻孩子，时间守护者的印记哪是凡火能伪造的。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2032年的雨夜。我隔着时间膜，看见宋希的车撞向护栏，寄言的血溅在挡风玻璃上，开出妖异的红花。陆沉舟跪在变形的驾驶座前，掌心按在寄言胸口，金链从他腕间飞出，缠绕成光茧——原来他偷学了禁忌的溯洄术，要用自己的时间本源换爱人重生。
"傻瓜！时间回溯会让你变成时间碎片的！"我捶打时间膜，却只发出无声的涟漪。看见他的头发在瞬间花白，看见他瞳孔里的琥珀色纹路寸寸碎裂，看见他最后化作金芒前，指尖还执着地勾着寄言的袖口。
这次换我闯进时间回廊了。
宋希家族豢养的时间寄生虫正在啃食锚点，那些缠绕在陆沉舟脚踝的黑链，其实是他每一次回溯留下的残影。我附身在顾晚柠身上时，摸到她口袋里的怀表，齿轮间卡着半片鸢尾花花瓣——那是七年前火场里，我掉在陆沉舟脚边的信物。
"原来你也在等他。"老妪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我看着镜中顾晚柠惊恐的脸，突然觉得好笑。时间掠夺者哪懂什么守护，他们只看见寄言体内的源之力，却看不见那力量的真正形态——是陆沉舟每次回溯时，甘愿被时间虫蛀噬的心脏。
最后的回廊崩塌时，我把怀表调到十二点。齿轮咬合的声音里，陆沉舟胸口的铭牌炸开金光，那些古老的字符原来是"Anterograde"——顺行性遗忘，是时间守护者唯一的慈悲。让他忘了百年溯洄的痛苦，忘了化作光尘的绝望，只记得十八岁那年，有个穿蓝裙子的小姑娘给过他平安符。
现在我在时间的尽头看着他们。
寄言手腕上的金纹是源之力最后的印记，在阳光下会化作小雏菊的形状。陆沉舟口袋里的银哨总在发烫，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另半块在寄言胸口，随着心跳轻轻共鸣。他们在林荫道上牵手的样子，像极了七年前孤儿院的葡萄架下，两个偷偷分享糖果的小孩。
真好，这次没有时间裂隙，没有回溯的代价。宋希家族的阴谋随回廊崩塌时，我看见那些黑粒子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宋希抱着个婴儿，背景是孤儿院的秋千，而婴儿手里攥着的，正是半块鸢尾花纹的银哨。
原来时间的玩笑远比想象的更荒诞。
我把最后半片花瓣埋进土里，等着它开出新的鸢尾花。或许下一个轮回里，会有穿蓝裙子的小姑娘，告诉那个总在画小雏菊的男孩："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但只要光还在，就别怕时光漫长。"
风穿过时间的缝隙，把这句话吹成了蒲公英的种子。我看见陆沉舟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而寄言正把脸埋进他肩窝，指尖悄悄勾住他后颈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疤痕。
银哨在两人胸口同时发烫，金链的微光在他们相握的指缝间一闪而逝。这一次，时间的河流终于绕过了所有暗礁，朝着有光的方向，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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