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在我身边轻轻敲了敲桌面，眉头微蹙着开口：“既然你知道这是条害人的链条，为什么不早点报警？我们完全可以提前介入调查。”
张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和疲惫：“报警？李警官，您觉得有用吗？”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声音陡然尖锐，“你们抓了这个窝点，新闻热热闹闹报两天，转头就被明星绯闻、八卦热搜盖得严严实实。
这事儿真的发酵到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吗？”
“你们难道没抓过？”
他死死盯着李警官，眼眶泛红，“今天端了星城村里非法代孕场所，明天封了余杭别墅非法代孕活动；后天抓了琴岛汽贸城的地下大型代孕手术室……
之后呢？他们转眼就能把实验室藏进写字楼、藏进其他的地下室……!
抓来抓去，抓的都是些跑腿的小喽啰，真正的大鱼永远躲在后面！这样反复抓、反复冒，有什么用？”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又沉了下去，带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这条链子早就盘根错节了，上面勾着的人太多，多到你们动一下，就有无数只手把消息压下去。
普通女孩的生命，报多少次警都没用。”
李警官指尖在笔记本上悬停片刻，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所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班主任……他的死，也和这条链条有关？”
张力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声音也低哑得像蒙了层灰：“嗯。他一直都在偷偷查这些代孕窝点，收集证据，想办法捅出去曝光。”
他顿了顿，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次他遇到我，就是在我们村。
他查到村里有人在给外面的代孕机构牵线，偷偷输送女孩，正假装在村里探查情况。
结果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压抑的哽咽：“那些人为了灭口，又怕他消失引起怀疑，就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一点点整成他的样子。
杀了他之后，就让那个替身顶着他的身份继续待在学校——这样既能稳住局面，又能借着老师的便利，更方便地在学校里物色目标、抓那些女孩。”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张力压抑的呼吸声在回荡。
我后背一阵发凉，原来那个看似温和的班主任背后，藏着这样恐怖的真相。
李警官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在笔记本上重重划下了一笔。
我和李警官刚站起身，手已经握住门把手时，身后忽然传来张力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颤抖：“对不起，暖暖。”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指尖攥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指节泛白。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李警官在我身侧停住脚步，没有催我。
该怎么回应呢？说“没事”吗？可那些被囚禁的恐惧、被欺骗的愤怒，像针一样扎在心里，怎么可能一句“没事”就抹平？
说“我原谅你”？可他明明知道我会害怕、会受伤，还是把我拖进了这场旋涡，凭什么要我用“圣母般的原谅”来成全所谓的“大局”？
可责备的话堵在喉咙口，看着他被手铐锁住的背影，看着他刚才提起那些女孩时眼底的绝望，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加害者，却好像也是这条罪恶链条下的另一个牺牲品。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拉开了门。
走廊的光线涌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我听见身后的门轻轻合上，把那句“对不起”和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关在了那间冰冷的房间里。
我知道，这份“对不起”，我暂时还接不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