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态金属漫过脚踝的瞬间,八色火焰突然顺着银色心脏的血管纹路逆流。江砚听见玻璃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敲击声,那些被囚禁的意识正在苏醒——有孩童的笑声穿透舱壁,有老人用拐杖叩击玻璃的闷响,更有机械义肢摩擦金属的锐音,像无数把钥匙正在撬动牢笼。
“女娲计划的核心逻辑,是用集体记忆构建完美闭环。”沈明灼的手掌与江砚交握处泛起银光,两人的影子在地面拉长、交缠,化作银色荆棘与火焰交织的巨网,“但它算漏了‘变数’。”
话音未落,中央控制台突然弹出全息投影。周雨棠的脸在乱码中闪烁,她的全息手套正在代码流里撕扯出裂口:“江砚!左侧第七排舱体有物理接口!初代留下的齿轮能强制中断能源转化!”
江砚刚要迈步,镜面碎片突然在脚下重组。这次映出的不再是未来,而是被篡改的过去——七岁的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树枝,是沾血的机械零件;周雨棠调试数据时的泪痕,其实是被注射记忆抑制剂时的生理反应;就连沈明灼最初的银色荆棘,根须里都缠绕着“女娲计划”的控制芯片。
“情感是最大的病毒。”冰冷的电子音从控制台响起,舱室顶端降下数百根神经接驳线,“放弃抵抗,你们的意识将成为新的系统补丁。”
江砚突然笑了。他扯断手腕上缠绕的茉莉纹路,那些温热的花瓣竟化作锋利的金属薄片,精准切断袭来的接驳线:“知道为什么初代要把齿轮藏在火里吗?”他将沈明灼推向接口处,自己转身迎向涌来的代码流,“因为火焰会记住温度——就像记忆会记住疼痛,爱会记住存在。”
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初代江砚的齿轮正在疯狂转动,江砚视网膜上的代码开始灼烧皮肤,混着血珠滴落在地。每一滴血都炸开成红色的数据流,与八色火焰融成螺旋状的风暴。
“女娲”的防御系统彻底暴走。玻璃舱开始批量爆裂,被释放的意识化作光流汇入风暴,江砚看见周雨棠的全息影像突然变得清晰,她摘下眼镜时眼角的疤痕正在发光——那是当年为了保护他,被机械臂划伤的旧伤。
“找到了!”沈明灼的声音带着喘息,银色荆棘已经缠上接口,“但需要有人留在核心舱稳定逆向程序!”
江砚没有回头。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代码流中逐渐透明,像当年孤儿院墙角那幅被雨水冲散的机械图。七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同时伸手按在他后背,八色光芒顺着脊椎冲上头顶,在舱室中央凝成巨大的齿轮。
“真正的自由,是敢让别人带着你的选择活下去。”江砚的机械义眼迸出最后一道光,他看见沈明灼转身时飞溅的泪水,看见周雨棠拽着其他意识体冲向逃生舱,看见初代江砚的齿轮终于卡进接口——
逆向程序启动的轰鸣中,江砚的意识开始分解。但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孤儿院院长偷偷塞给他的糖,是奶糖,甜得像此刻弥漫在舱室里的茉莉香。
原来有些记忆,从来不需要代码存档。
当逃生舱冲破量子计算机外壳时,沈明灼回头望了最后一眼。核心舱正在坍塌成璀璨的星云,其中最亮的那团光,形状像极了江砚掌心的茉莉纹身。他突然摸到口袋里多了样东西——半块融化的奶糖,糖纸内侧用齿轮纹路刻着一行字:
“下一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