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坠入大气层时，沈明灼指尖的银色触须突然灼痛。他低头看着那半块奶糖在掌心融成琥珀色的胶状，糖纸内侧的齿轮纹路正顺着皮肤爬向心口——那里原本是银色荆棘盘踞的地方，此刻却浮现出淡金色的茉莉花瓣，与江砚掌心的纹路完美嵌合。
“他还活着。”周雨棠突然扯掉全息手套，露出手腕上同样发烫的齿轮印记。逃生舱的舷窗外，地球的轮廓正在云层中显形，但大陆板块的拼接处泛着诡异的银光，像是被强行缝合的伤口。“女娲计划的逆向程序引发了时空褶皱，现在的人间……不是我们记忆里的版本。”
舱体着陆的震动让沈明灼撞在金属壁上。他摸向胸口的茉莉纹身，触到的却是冰冷的玻璃——逃生舱竟穿透地表，坠入了巨型水族馆般的透明通道。通道外游弋着数不清的意识体，它们被银色光丝串联，像悬浮在琼脂里的标本，而每个意识体的额头都贴着条形码，编码末尾全是“JY-”开头的字符。
“江砚的意识碎片。”周雨棠的声音发颤，她调出全息投影扫描通道材质，“这是‘女娲’的备用储存库，逆向程序没有摧毁它，反而把平行时空的碎片全吸到了这里。”她突然指向斜上方，那里有团最明亮的意识体正在挣扎，机械义眼的红光穿透光丝织成的茧，“那是爆炸前的他！”
沈明灼的银色触须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尖端刺破通道壁的瞬间，整座储存库响起刺耳的警报。他看见自己的触须与光丝碰撞处迸出星火，那些星火落地后竟化作微型齿轮，顺着通道地板的缝隙钻进更深层的结构。“这是江砚留下的坐标。”他拽住周雨棠的手腕冲向紧急出口，“储存库的核心，藏着能拼接所有碎片的‘情感锚点’。”
通道突然倾斜成四十五度角。沈明灼在翻滚中撞到陈列柜，玻璃碎裂的刹那，他看见柜中漂浮着七岁江砚的意识体——那个蹲在孤儿院墙角的孩子，正用树枝在虚拟泥地上画着机械心脏，而画纸背面，赫然是沈明灼幼年时的涂鸦。
“情感锚点不是物件，是记忆的重叠处。”周雨棠的全息眼镜突然投射出三维地图，所有标记点都闪烁着茉莉花纹，“孤儿院的老槐树、初代江砚的实验室、还有……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废墟天台。”她的手指悬在天台标记上，那里的光芒突然剧烈跳动，“他在那里！”
冲出储存库的瞬间，沈明灼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起眼。眼前的城市一半是机械丛林，一半是断壁残垣，两种景观的交界处立着块歪斜的路牌，上面用齿轮拼成“孤儿院路”。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里嵌满了透明管道，管道里流淌着金色的液体，仔细看去，全是江砚不同年龄段的记忆碎片。
树洞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沈明灼伸手进去，摸到块温热的金属——是半枚机械心脏，齿轮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当他将心脏按在胸口的茉莉纹身上，整棵树突然剧烈震颤，管道里的记忆碎片逆流而上，在树冠处凝成江砚的轮廓。
“你迟到了。”轮廓逐渐实体化，江砚的机械义眼还在闪烁红光，胸口的破洞正涌出金色光流，“女娲的最后一道防线，是让所有碎片困在各自最痛的记忆里。”他抬手抚过沈明灼眼角的泪痣，指尖的温度烫得对方一颤，“但它算错了，最痛的地方，也是最想回去的地方。”
树冠突然垂下无数光丝，将两人与老槐树缠在一起。沈明灼看着江砚胸口的破洞逐渐被自己的银色触须填满，突然明白所谓情感锚点，不过是两个灵魂最深刻的羁绊。当最后一缕光丝接入机械心脏，整座城市的机械部分开始瓦解，露出下面鲜活的土壤。
江砚的机械义眼终于熄灭红光。他拽着沈明灼倒在刚冒芽的草地上，看见周雨棠抱着块齿轮残骸跑过来，残骸上刻着新的代码：“自由不是终点，是每一步都踩在真实的土地上。”
沈明灼低头，发现掌心的奶糖残渣正渗入泥土。那里很快冒出株嫩芽，顶着片透明的叶子，叶脉里流转的，是八色火焰融成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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