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禾没应声。她盯着自己左手腕上那道新添的疤痕——刚才跳船时被暗格里的铁钉划破的。血珠还在往外渗,和旧伤叠在一起,看着像条蜿蜒的红蛇。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烫伤了手,母亲连夜抱着她去找太医,那时母亲身上的香气和现在油布包里的血腥味重叠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雨势渐大,哗啦啦地砸在船篷上。老李头又喊了一声:"姑娘?前面要过闸口了,得登记身份。"
简青禾猛地回神,扯下襦裙下摆用力撕了条布,胡乱缠在手腕上。血很快洇出来,在粗布上晕开小小的红花。她摸到腰间的短刃,蒋南浔给的那把,刀刃上还沾着山寺追兵的血。
"就说......回娘家。"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
老李头"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船穿过石桥洞时,简青禾听见闸口守军的吆喝声。她蜷得更低,把脸埋在膝盖里。
船过闸口后,老李头在前头哼起了江南小调。简青禾咬咬牙,解开油布包的活结。丝绸封面被血浸得发沉,绣着的莲花一半已经模糊。她指尖发颤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簪花小楷让心脏突然抽紧——这是母亲的笔迹。
"永熙七年,春。入宫第三载,御花园的桃花又开了。陛下说我笑起来像这桃花,可我知,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像花一样的女子......"
字迹陡然顿住,墨点在纸上晕开。简青禾想起十岁那年,偷偷翻母亲陪嫁箱子时看到的画像。画中女子穿粉色宫装,鬓边别着支白玉莲花簪,眉眼间竟和自己有七分像。当时母亲慌忙抢过画像烧掉,只说画中是远房表姐。
雨不知何时小了些,变成蒙蒙细雨。舱内油灯忽明忽暗,照得手札上的血迹忽深忽浅。简青禾翻到第二十三页,墨迹突然变得潦草:
"今日太医来诊,说我有孕一月。手抖得握不住笔,喜帕湿了三块。陛下闻讯赶来,抱着我说要立这孩儿为太子,可我看见帘外皇后的影子,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船身猛地晃了一下,简青禾的膝盖撞在木箱上。她顾不上疼,眼睛死死盯着下一页。母亲的字迹带着明显的颤抖,墨点溅得到处都是:
"皇后赏来的燕窝羹,亲自喂我喝下。她说'妹妹初孕辛苦,这是姐姐的心意'。夜里腹痛如绞,血染红了半条褥子。太医治了三日才保住胎儿,却不肯说病因。贴身宫女投井前只来得及说'娘娘房里有杏仁味......'"
简青禾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呜咽。那碗燕窝羹她记得,母亲曾在梦里喊过好几次。丞相府的张嬷嬷总说,夫人当年小产伤了根本,才再也怀不上孩子。原来不是小产,是有人要她的命。
"陛下来看我,眼眶通红。他抓住我的手说'别怕,朕护着你'。可我看见他靴底沾着的泥土,和皇后宫门口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