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断崖泣

玄武湖的雨下了三天，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泡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垂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水雾弥漫在江面上，连对岸的芦苇荡都成了模糊的黑影，只有偶尔掠过的水鸟，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才让人觉得这死寂的湖面还有点生气。

简青禾缩在断崖下的芦苇丛里，冰凉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打湿了她半边肩膀。怀里紧紧揣着那件染血的玄色披风，布料早就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像是蒋南浔最后撞进她怀里的重量。

水底下有东西在搅动，哗啦啦的声响透过雨幕传来。她眯起眼睛，往声音来源望去。灰蒙蒙的江面上漂着不少东西——断裂的船板、散落的箭矢，还有些花花绿绿的绸缎碎片，大概是从沉船上泡出来的。离她不远的地方，几艘漕运司的官船泊在水面，船上插着的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正是林贵妃娘家的林家旗号。

几个穿着水靠的汉子正忙着打捞，铁钩子"嘎嘎"地刮着船底，听得人牙酸。简青禾把斗笠又往下压了压，露出的半张脸埋在湿透的衣领里，只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几条船。

忽然间，水面上漂过来一块东西，玄色的，在灰茫茫的雨水中格外扎眼。简青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是块衣料碎片，上面绣着银线暗纹——那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的料子，和蒋南浔平时穿的常服一模一样。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找到了！快拉上来！"

对面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吆喝，打断了简青禾的走神。她看见几个大汉正合力往上拉一根粗绳，绳子绷得笔直，显然下面坠着不轻的东西。水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很快，一具被水泡得发胀的尸体浮出水面。

简青禾的呼吸瞬间停了。

尸体穿着一件绣着云纹的锦袍，虽然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但那熟悉的颜色和款式，让她手脚冰凉。她看见打捞队员翻转尸体的脸，虽然模糊肿胀，但那道月牙形的眉骨，是她曾在烛光下描摹过无数次的形状。

"噗通"一声，简青禾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站稳。眼睛死死盯着那具尸体，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是三皇子没错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官船上传来，简青禾认出那是林贵妃身边得宠的刘太监。"快盖上白布，仔细伺候着，这可是要带给皇上看的。"

三皇子？

简青禾猛地愣住，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些。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隐约看见尸体被抬上船时，左手垂落下来——那只手上，无名指是不完整的！三皇子蒋承嗣年轻时与人比剑断过指，这在皇室是众所周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