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的小院成了灵汐在凡间的第一个落脚点。篱笆院里的栀子花每日清晨都捧出满院甜香,灵汐总爱蹲在花前,看露珠从花瓣滚落——在凌霄宗,仙植虽有灵,却少了这般带着泥土气的鲜活。
“阿汐姑娘,尝尝这个。”沈风端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青瓷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江南湿热,喝这个能解暑气。”
灵汐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忍不住缩了缩手。沈风见状,笑着说:“是不是太冰了?我再去兑点温水?”
“不用不用!”灵汐赶紧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比仙宫里的玉液琼浆多了几分烟火气,“好喝!比我家里的好喝多了!”
沈风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心里却在盘算:看她这般模样,定是仙门里被宠坏的小主子,对凡间事物一无所知,正好拿捏。
接下来的日子,沈风总能“恰巧”出现在灵汐需要的地方。
灵汐见街头有卖糖画的,蹲在摊前看了许久,却不知该用哪种“凡间钱币”交换。那小贩见她只看不买,渐渐不耐烦:“姑娘,不买就别挡着生意。”灵汐正窘迫,沈风提着书卷路过,笑着掏出几枚铜钱:“老板,给这位姑娘捏个兔子。”他转头对灵汐眨眨眼,“我刚从书馆回来,就猜你会在这儿。”
糖画师傅手起勺落,琥珀色的糖稀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一只蹦跳的兔子。灵汐举着糖画,阳光照在糖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忽然觉得,这比仙门里用夜明珠串成的玩具有趣多了。
又一日,灵汐跟着沈风去逛市集。她被一个卖胭脂的摊子吸引,拿起一盒海棠色的胭脂,指尖刚触到,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担子一晃,眼看就要撞到她。灵汐本能地想侧身避开,却被沈风一把拉住手腕——他自己踉跄着往旁边退了半步,肩膀撞上货郎的担子,疼得“嘶”了一声。
“你没事吧?”灵汐急忙扶住他,见他吃痛,眼眶瞬间红了,“都怪我,光顾着看胭脂了。”
“傻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沈风揉了揉肩膀,反倒安慰她,“是我没护好你。这市集人多眼杂,以后跟着我走,别乱跑。”他说话时,指尖不经意般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些微粗糙的暖意,灵汐的脸颊“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手里还攥着那盒海棠胭脂。
沈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知道,仙门女子或许不重容貌,却抵不住凡人“贴心”的细节。
夜里,灵汐坐在窗前看月亮。凡间的月亮没有仙宫的亮,却被一层朦胧的云气裹着,像蒙了层纱的玉盘。沈风端来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糕点上撒着金桂碎,甜香混着晚风飘进来。
“在想什么?”他把盘子放在窗台上,自己则倚着门框,月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清俊的轮廓。
灵汐咬着桂花糕,含糊地说:“在想……凡间真好。有这么多好吃的,还有……”她顿了顿,没好意思说“还有你”。
沈风轻笑:“凡间哪有那么好?有苛捐杂税,有生老病死,不像……不像姑娘来的地方,无忧无虑。”他故意留了半句,引灵汐联想。
灵汐果然上钩,好奇地问:“沈公子怎么知道我来的地方无忧无虑?”
沈风望着天边的流云,语气怅然:“我猜的。姑娘身上的气质,干净得像山巅的雪,不像我们这些凡人,心里总装着俗事。”他转头看向灵汐,目光真诚,“不过阿汐姑娘,你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那些俗事扰了你的清净。”
这话像一颗石子,在灵汐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在凌霄宗,师兄师姐们总夸她“天赋卓绝”,父亲总说她“要担起仙门责任”,从没人对她说过“有我在,不让你被俗事打扰”。
几日后,灵汐跟着沈风去城外的竹林散步。江南的竹林密得像一片绿雾,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忽然,林子里窜出几只野狗,冲着灵汐狂吠——那是沈风提前用肉骨头引来的。
灵汐虽有仙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悍畜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沈风身后躲。沈风立刻张开手臂护住她,捡起地上的石块就朝野狗扔去,嘴里还喊着:“阿汐别怕!有我呢!”
他看似文弱,扔石头时却“恰巧”砸在离野狗不远的地方,惊得它们连连后退。野狗退走后,沈风才转过身,手心已被石块划出了几道细痕。
“你受伤了!”灵汐看着那道渗血的伤口,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都怪我,我不该来这种地方……”
“不怪你。”沈风按住她要去碰伤口的手,声音温柔得像竹林里的风,“只要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怕狗,但刚才看你吓成那样,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灵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悄悄凝了丝仙力在指尖,趁沈风不注意,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那道浅伤瞬间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沈风“惊讶”地看着胳膊:“咦?怎么突然好了?”
“许是……许是你体质好?”灵汐红着脸别过头,不敢告诉他真相。
沈风望着她泛红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知道,这丝悄然付出的仙力,是灵汐对他放下心防的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灵汐对沈风的依赖越来越深。她会在沈风伏案读书时,悄悄给他泡上一壶热茶;会在他说想吃城东的馄饨时,跑半个城去买回来;甚至会在夜里听到他咳嗽,偷偷用仙法帮他理顺气息。
而沈风,总能在她需要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她想看灯会,他便提前打听好最热闹的灯街,牵着她的手穿过人潮,怕她走散;她随口说喜欢某首曲子,他便去学了,在月下为她抚琴;她偶尔想起仙宫,眉宇间染上愁绪,他便讲些凡间的趣闻逗她开心,说:“阿汐,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在一个落着细雨的傍晚,灵汐坐在窗前看雨,沈风在一旁磨墨。雨声淅沥,墨香氤氲,灵汐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凌霄宗的云海仙阶更让她心安。她偷偷看向沈风的侧脸,看他专注磨墨的样子,心跳竟莫名快了几分。
她不知道,沈风磨墨的手微微用力,墨锭在砚台上转出规整的圈——他要的,就是这份依赖,这份心动。只要灵汐对他情根深种,何愁不能借着她的仙缘,一步登天?
雨停时,天边挂起一道彩虹,横跨在青瓦白墙的江南小镇上。沈风拿起刚写好的字,是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递给灵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阿汐,我……我是真心想和你过这样的日子。”
灵汐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纸上未干的墨迹,烫得像团火。她抬起头,撞进沈风盛满“深情”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彩虹,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她即将沉沦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