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集团总部大堂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林风抱紧怀里的文件袋,白衬衫领口被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发皱。沈亦臻那个混蛋从早上就没影,只留了条冷冰冰的短信:"九点董事会资料送我办公室,过时不候。"
玻璃旋转门突然发出轻微响动。林风低头看表的瞬间,撞上一堵"香水墙"。清冽的雪松味混着佛手柑气息扑面而来,昂贵得让人自惭形秽。
"抱歉。"他条件反射地道歉,后退时公文包拉链划到对方裤管——纯手工定制的意大利西裤上,立刻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走路不长眼睛?"男人的声音像冰镇过的手术刀,精准剖开林风的窘迫。
林风抬头就撞见面镜子——不,是反光的玻璃幕墙。男人站在他身前半步,铂金袖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最要命的是,对方领带夹上那个蛇形钻石logo,林风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见过不下十次。
顾明远。恒通地产的少东家,沈亦臻的发小兼商业合作伙伴,传闻中沈家老太太属意的联姻对象。
"顾总。"林风的喉结动了动,右手不受控制地攥紧公文包带。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顾明远没接话,视线慢悠悠扫过林风胸前的工牌,嘴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笑。那笑容让林风想起老家冬天结冰的河面,看着平静,底下全是暗流。
"沈亦臻的新助理?"顾明远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尖轻点林风怀里的文件袋,"董事会资料?听说他这次玩出了新花样,找了个...干净的。"
最后两个字被咬得特别轻,像羽毛扫过皮肤,却带着针扎似的疼。林风垂下眼帘,看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影子——洗到发白的衬衫领口,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有那双廉价黑皮鞋上没擦干净的水渍。
"让开。"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风感觉有人伸手揽住他的腰,带着酒气的熟悉气息瞬间驱散了顾明远的香水味。沈亦臻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头发还有点乱,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倦意,眼神却亮得吓人。
"来得正好,"顾明远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介绍下?这位是..."
"我的人。"沈亦臻打断他,手指在林风腰间无意识收紧。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喝水呼吸,却让林风浑身一僵。玻璃幕墙上,两个身影亲密地挨在一起,沈亦臻的无名指擦过林风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还留着昨天帮林阳整理衣领时蹭到的、洗不掉的骨灰白灰。
"上班迟到?"沈亦臻突然低头,热气喷在林风耳廓,"扣工资。"
林风挣了挣没挣脱,反而被箍得更紧。他闻到沈亦臻身上陌生的须后水味,混着淡淡的烟草香,是昨晚没有的味道。
"那我先进去了。"顾明远笑得意味深长,经过林风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助理就要有助理的样子,有些地方不是你该站的。"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沈亦臻的手猛地松开。林风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凉的幕墙上。背后传来布料摩擦声,他转身就看见沈亦臻正扯着领带往电梯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跑。
"文件!"林风急忙追上去。
电梯门在面前合上,倒映出沈亦臻面无表情的侧脸。林风对着冰冷的金属门发呆,手里的文件袋突然变重——刚才沈亦臻松手时,似乎往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硬硬的,方方正正。
早会比想象中更难熬。长椭圆形会议桌像条搁浅的鲸鱼,林风缩在最角落的位置记笔记,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顾明远坐在沈亦臻左手边第三个位置,每隔十分钟就抬腕看表,百达翡丽的星空表盘在灯光下流转着炫目光彩。
"市场部上个季度的方案..."沈亦臻的声音突然顿住。
林风猛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沈亦臻挑眉看着他,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念下第三页的数据。"
纸页翻动的声音格外刺耳。林风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顾明远突然轻笑出声:"亦臻,你这助理不行啊,脸都白了。需要我把我的特助借你用两天吗?好歹是哈佛毕业的。"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林风的手指掐进掌心,看见沈亦臻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笔帽上的家族纹章在灯光下明明灭灭。
"我要的数据。"沈亦臻没看顾明远,目光直直落在林风脸上。
那些数字突然在眼前跳起踢踏舞。林风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亚太区...营收同比增长12.7%,但是..."
"但是什么?"顾明远打断他,身体前倾,"林助理发现了什么我们都没注意到的问题?"
钢笔转动的声音停了。沈亦臻的视线从文件移到顾明远脸上,嘴角噙着抹危险的笑:"顾总想知道?"
顾明远的笑容僵了一瞬:"我只是好奇。"
"那就好好听着。"沈亦臻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让我的人把话说完。"
"我的人"三个字像烙铁,烫得林风耳朵发红。他定了定神,翻过一页资料:"但是东南亚市场的获客成本超出预算18%,主要原因是当地合作方暗箱操作,这是我对比三年数据和合同条款发现的异常。"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林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顾明远逐渐变重的呼吸。
"继续。"沈亦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做了份替代方案。"林风把手边的文件夹推过去,"分析了三个备选合作方,这个月的实地考察报告放在最后一页。"
沈亦臻翻开文件夹的动作很慢。林风盯着他翻动纸页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虎口处有块淡粉色的疤——昨天给林阳捡弹珠时划伤的。
"做得不错。"沈亦臻合上文件夹,抬眼看向林风时,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奖金翻倍。"
顾明远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像野兽的警告低吼。他整理着西装下摆,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冰冷:"既然沈总找到了得力助手,看来我这个顾问也没什么用了。失陪。"
会议室的门被摔上时,林风听见邻座财务总监小声议论:"完了完了,这俩人又杠上了..."
"下午把东南亚市场的详细资料送到我办公室。"沈亦臻突然起身,经过林风身边时,用文件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别让我等。"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林风捧着刚接的黑咖啡靠在窗边,手机屏幕上是银行发来的余额提醒——沈亦臻早上塞给他的那个方形硬壳,里面是张附属黑卡和张字条:"买身像样的衣服,别给我丢人。"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林风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溅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躲这儿偷懒?"顾明远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空咖啡杯,金属勺在杯底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林风用纸擦着手背,没说话。
"知道我和亦臻认识多久吗?"顾明远走到他面前,挡住窗外的阳光,"从穿开裆裤起。我们一起在英国留学,一起创业,沈家上下都认定我会是他最好的伴侣。"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不过是新鲜劲罢了。"
咖啡的焦苦味突然变得刺鼻。林风抬起头,撞进对方镜片后的眼睛——那就像两座精心打理过的冰山,漂亮,却冷得让人窒息。
"顾总说完了吗?"林风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格外响亮,"我还要回办公室工作。"
"站住。"顾明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风想起昨天沈亦臻捏他下巴的瞬间,只是这次没有酒后的温热,只有皮革手套传来的冰冷触感。
"识相点就自己辞职。"顾明远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或者,等我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手腕被捏得生疼,骨头像是要裂开。林风咬紧牙关挣扎,却在转身时撞上了什么人。熟悉的酒气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压迫感。
"放开他。"沈亦臻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
顾明远的手僵在半空。林风趁他分神猛地抽回手,手腕上已经留下深深的红痕,像条丑陋的蚯蚓。
"跟我玩横的?"顾明远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寒光四射,"沈亦臻,为了个助理值得吗?"
沈亦臻没说话,只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林风肩上。带着体温的衣料瞬间裹住他,雪松味的古龙水混着淡淡的烟草香,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安全的网。
"他是我助理。"沈亦臻的手指擦过林风手腕上的红痕,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玻璃,"你动他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
顾明远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像调色盘里混在一起的灰黑色。他盯着林风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西装外套,突然笑出声:"行,我等着看你后悔。"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沈亦臻突然拽着林风往安全通道走。防火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楼梯间昏暗的应急灯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就不能离他远点?"沈亦臻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响,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对方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躲着他了,是他找上来的。"
"那你不会跑?"沈亦臻逼近一步,楼梯间狭窄的空间让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林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感受到他喷在颈窝的灼热呼吸。
"沈总,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躲猫猫的。"林风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却故意板着脸,"而且..."
而且你是谁?凭什么管我?这些话卡在喉咙里,被沈亦臻突然的动作吓得咽了回去。他伸手捏住林风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动作粗鲁却意外地没有弄疼他。
"看着我。"沈亦臻的拇指摩挲着林风的下唇,那里还留着早上喝咖啡烫出的红印,"顾明远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他盯上的东西,从来不会放手。"
他的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翻涌着林风看不懂的情绪——愤怒?担忧?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需要你担心。"林风偏过头想躲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却被捏得更紧。沈亦臻的手指带着薄茧,擦过他的脸颊时带来一阵战栗。
"不需要?"沈亦臻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和某种说不清的苦涩,"昨天是谁抱着骨灰盒站在雨里?是谁银行卡里只剩两百多块?是谁..."
"够了!"林风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调查我?"
沈亦臻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铁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应急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有种破碎的脆弱感。
"是又怎么样?"他突然上前一步,将林风困在墙壁和他之间。双手撑在林风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咖啡的焦苦和烟草的辛辣。
"我就是调查你了。"沈亦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知道你弟弟喜欢弹珠,知道你每天只吃两顿饭,知道你为了省钱走路上下班...这些我都知道!"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林风的额头,眼睛亮得吓人,像燃烧的煤球。
"所以呢?"林风的声音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沈总想用钱买我感恩戴德?还是觉得这样就能控制我?"
"控制?"沈亦臻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如果我想控制你,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欺负。"
楼梯间突然安静下来。林风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楼下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沈亦臻的眼神像迷途的野兽,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你以为顾明远为什么针对你?"沈亦臻的拇指轻轻擦过林风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不像他,"因为他知道我在乎你。"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得林风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带着血丝的眼睛,还有微微颤抖的嘴唇。
"沈总..."林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叫我名字。"沈亦臻突然低下头,鼻尖蹭过林风的鼻尖,带着危险的气息,"叫我亦臻。"
温热的呼吸洒在唇上,林风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他能闻到沈亦臻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到一起时,楼下突然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沈亦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眼神慌乱地整理着领带,耳根却红得滴血。
"下午三点,把东南亚市场的资料送到我办公室。"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只是眼神不敢看林风。说完转身就走,慌乱的脚步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林风靠在墙上滑坐下来,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手腕上顾明远留下的红痕隐隐作痛,肩上沈亦臻的西装外套带着体温和淡淡的烟草香。
窗外的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林风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嘴唇,突然笑了——那是他弟弟离开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晚上七点,金茂大厦顶楼旋转餐厅。穿体面点。"
林风握紧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肩上的西装外套滑落下来,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他捡起外套,发现内衬口袋里有东西——是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枚银色的戒指,内侧刻着两个缠绕在一起的字母:S&L。
楼下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林风慌忙把戒指塞回口袋,站起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防火门外,沈亦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谁让你们动我办公室的?说了那个相框不准碰!"
还有顾明远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就一张照片嘛,我帮你收起来了...哟,这不是林助理吗?正好,帮亦臻把他桌上的咖啡倒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推开防火门走了出去。走廊里,沈亦臻正背对着他,死死盯着顾明远手里的那个银色相框——照片上,少年时的沈亦臻搂着另一个模糊的人影,笑得露出牙齿。
顾明远看见林风,眼睛亮了亮,突然松手。相框直直朝地面坠去,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哎呀,手滑。"顾明远摊摊手,笑容无辜。
沈亦臻猛地转身,脸上是林风从未见过的暴怒。他一把推开顾明远,却在看到地上碎裂的相框时,突然定住了。
那照片上模糊的人影,脖颈处有颗小小的黑痣,位置和形状,都和林风的一模一样。
玻璃碎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像散落在地毯上的星星。林风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里那个模糊人影的脖颈处——那颗小小的黑痣,形状像极了故乡夏夜的猎户座腰带,是他从小到大最明显的标记。
沈亦臻的手指在颤抖,他蹲下去捡拾碎片的动作轻柔得不像他。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在照片和林风之间切换,像是终于拼凑出了某个被遗忘的真相。
"亦臻..."顾明远的声音有些发干,"这照片不是十五年前..."
"滚。"沈亦臻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指尖被玻璃划出一道血口,红色的液体滴在照片边缘,晕开一小朵红花。
顾明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快步离开。走廊里只剩下碎片碰撞的细微声响,还有沈亦臻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林风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个被时间磨掉棱角的记忆,突然从脑海深处浮上来——十四岁那年的夏令营,暴雨冲垮了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他死死抓着栏杆边缘,身下就是三十米深的峡谷。有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少年冒着生命危险爬过来,把安全绳绑在他身上,自己却被水流卷走...
"别看。"沈亦臻突然低吼,用身体挡住照片。他站起身,手背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昂贵的地毯上,形成一串小小的血珠。
"是你。"林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是来自另一个人,"夏令营...救我的人是你?"
沈亦臻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办公室走。他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步伐有些踉跄。林风快步跟上,抓住他流血的手腕——温热的血液沾在掌心,带着咸腥味。
办公室的落地窗开着,秋日的风卷起窗帘,带着楼下花园里桂花的甜香。沈亦臻挣脱林风的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深色衬衫。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风的声音在发抖。
沈亦臻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告诉你有用吗?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他转身,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林风看不懂的情绪,"抱着骨灰盒站在雨里,银行卡里只有两百块,像只可怜虫..."
"所以你就用钱羞辱我?用那种方式帮我?"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不然呢?"沈亦臻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得林风一哆嗦,"告诉你我找了你十五年?告诉你每次做梦都会看见你掉下去的样子?告诉你..."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林风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捏碎,"告诉你我他妈喜欢你很久了?"
最后那句话像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伪装。林风的眼睛猛地睁大,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失控的男人——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总,只是个害怕失去的普通人。
"我..."林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弟弟离世的痛苦,被生活压垮的麻木,还有对眼前这个人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沈亦臻的拇指轻轻擦过林风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滴滚烫的泪珠。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和刚才暴怒的样子判若两人。
"对不起。"沈亦臻的声音沙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办公室映照得五光十色。林风看着沈亦臻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脆弱,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惊讶的动作——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对方的唇。
沈亦臻的身体僵住了。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和桂花的甜香。林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瞬间紧绷的肌肉,还有逐渐加快的心跳。
就在沈亦臻准备回应这个吻的时候,林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刀,划破了办公室里暧昧的气氛。
林风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脸色瞬间惨白——民政局催缴弟弟骨灰寄存费的通知短信,后面附着一行小字:如三日内未缴清费用,将按无主骨灰处理。
"怎么了?"沈亦臻注意到他的异常,皱眉问道。
林风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不敢告诉沈亦臻真相——就在刚才那个吻里,他差点忘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弟弟的骨灰还寄存在冰冷的殡仪馆仓库里,他连让弟弟入土为安的钱都没有。
沈亦臻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上,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给我看。"
"不用了沈总,我自己能处理。"林风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办公桌,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处理?"沈亦臻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强行抢过手机,"你要怎么处理?用你那卡里的两百块?还是靠刚才那个吻跟我换钱?"
刺耳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林风的心口。他看着沈亦臻眼里重新燃起的怒火和失望,突然想起顾明远说过的话——"你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不过是新鲜劲罢了。"
也许顾明远说得对。在这个用金钱衡量一切的世界里,他和沈亦臻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风猛地挣脱沈亦臻的手,捡起地上的文件抱在怀里,转身就往门外走。他的脚步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站住!"沈亦臻在身后低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风没有回头。他拉开厚重的办公室大门,将那个充满矛盾和挣扎的男人,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关在了身后。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像他此刻的心情。林风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看着映在门上那个狼狈的自己——衬衫皱巴巴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领口沾着沈亦臻的酒渍。
手机再次震动,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他疑惑地点开,瞳孔猛地收缩——账户余额里多出了一串长长的数字,转账附言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电梯到达一楼时,林风看见顾明远靠在旋转门旁,手里把玩着车钥匙。看见林风出来,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需要帮忙吗?"顾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比如...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林风握紧口袋里的手机,掌心全是汗。沈亦臻的转账短信还亮在屏幕上,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他抬起头,迎上顾明远的目光,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对方惊讶的决定。
"好啊,"林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接受你的 offer。"
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没想到林风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林风转身走向地铁站,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清楚地知道,有些债必须自己还,有些人和事,必须保持距离。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沈亦臻发来的微信:
"别闹了,回来。"
林风看着那四个字,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地铁呼啸而来的风声里,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