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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碎裂的西装

抵债助理

雨声像要把整个世界凿穿。凌晨十二点的公寓书房里,林风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沈亦臻还没回来,桌上摊开的季度报表堆得像小山,每一行数字都在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殡仪馆那张火化预约单。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林风猛地惊醒,差点打翻手边的速溶咖啡——那是他今晚第六杯。昂贵的紫檀木门轴转动时带着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亦臻斜倚在门框上,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定制西装衬衫的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轮廓。酒气顺着门缝涌进来,混着雨水的腥冷,在空气里凝成某种粘稠而危险的东西。

"还没弄完?"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带着酒后特有的含糊,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风快速保存文档,起身想去接他的外套:"沈总,财务数据出了点偏差,我正在核对..."

"不用碰。"沈亦臻侧身避开他的手,径直走向酒柜,动作踉跄却精准地抽出一瓶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撞击水晶杯壁发出脆响,冰块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谁让你站这么高的?"

林风僵在书架前。刚才为了够顶层那叠标注着"机密"的并购案资料,他踩在转椅上才勉强够到。此刻沈亦臻的视线像探照灯般扫过他,让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文件,却没防备手肘撞到了什么硬物。

木质相框砸在地毯上的闷响让时间凝固了一秒。林风慌忙弯腰去捡,指腹触到冰凉金属边缘时,抬头正对上沈亦臻骤然紧缩的瞳孔。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沈亦臻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冰块融化的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滴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寰宇集团给你的工资不够,需要出卖情报来补贴家用?"

林风的指节因为用力发白,相框里的照片边缘被他捏得变了形。少年沈亦臻站在足球场边,搂着另一个模糊的身影,两个人笑得露出牙齿,阳光在他们发梢跳跃——那是沈亦臻从未有过的柔软表情,像未经打磨的钻石原石,藏在层层傲慢下方。

"我没有——"

"没有?"沈亦臻的笑声里淬着冰,几步跨到他面前。两个人的影子在地毯上扭曲交叠,空气中的酒气浓得让人窒息,"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书房的东西,连打扫阿姨都知道不能碰。"

林风后退时撞到书架,几本厚重的精装书轰然坠落。《国富论》砸在他脚背上,钝痛让他倒抽冷气。沈亦臻的手指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眼睛挺能看的嘛,知道找值钱的东西?可惜——"他凑近,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林风脸上,"这张照片可比你们家一年生活费都值钱。"

话音未落,林风猛地偏头挣脱他的钳制。相框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玻璃面在地毯上磕出蛛网般的裂痕。沈亦臻眼疾手快地捞住相框,指腹抚过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时,眼中闪过一丝林风看不懂的烦躁。

"废物。"他低声骂道,随手将相框扔在桌上。玻璃碎裂的声音里,沈亦臻的视线突然定在林风胸前,"这是什么?"

林风低头,才发现刚才挣扎时扯松了领带,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质背心。更要命的是,口袋里的东西硌得他生疼——殡仪馆那张白色的预约单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一角露在西装外侧,像块刺眼的伤疤。

沈亦臻的动作快得像闪电。他一把抓住那张纸,读着读着,脸上的嘲讽慢慢凝固成某种更复杂的东西。林风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林阳..."沈亦臻念出那个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弟弟?"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他想抢回那张纸,动作却慢了半拍。沈亦臻已经将预约单揉成一团,纸屑从颤抖的指缝间漏出来,像某种丑陋的雪。

"需要钱可以直接说。"沈亦臻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这次多了点说不清的情绪,"玩这种卖惨的把戏,不觉得恶心吗?"

林风的大脑嗡的一声炸了。弟弟冰凉的手指,催款单上红色的印章,太平间刺骨的冷气,还有宴会上李总油腻的笑容——无数画面在他眼前炸开,最后定格在银行卡余额那可怜的三位数上。

"我没有卖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绷紧到极致的弦,"沈总,我弟弟明天早上七点火化。我需要钱,我需要这份工作,但是——"

"但是什么?"沈亦臻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林风闻到他领口松垮的领带上传来的古龙水味,和记忆中父亲身上的味道惊人地相似,那是某种昂贵而冷漠的木质香气。

"但是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样子!"沈亦臻的声音陡然拔高,抓着林风西装前襟的手猛地收紧,"以为这样我就会可怜你?像你这种——"

"撕拉——"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雷雨夜中格外刺耳。林风眼睁睁看着自己租来的西装左边肩膀处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廉价的化纤纤维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像道丑陋的伤疤。

时间仿佛静止了。沈亦臻也愣住了,抓着西装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风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西装撕裂的边缘。粗糙的布茬扎得他指腹发痒,也像针一样刺破了他强撑许久的堤坝。他想起去葬礼用品店询价时,店员打量他的眼神;想起给弟弟买最后一套衣服时,口袋里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想起刚才加班时,手机收到的银行扣款短信——余额仅剩217元。

"沈亦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却带着某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沈亦臻喉结动了动,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你——"

"这件西装租一天八十块。"林风的手指顺着撕裂的口子慢慢划过,动作轻得像抚摸伤口,"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银行卡里的钱刚刚够付弟弟的火化费。现在它破了,我要赔给租赁店——用我仅剩的钱。"

他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雨水不知何时打湿了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霓虹都揉成模糊的光斑,映在他黑色的瞳孔里,像两簇微弱的火焰。

"你觉得我在卖惨?"林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窗外的雷雨声,"沈总,你知不知道..."他顿了顿,似乎在忍住喉咙口的哽咽,"知不知道连最便宜的骨灰盒都要两千块?知不知道我这个月每天只敢吃两顿饭?知不知道刚才在宴会上李总摸我腰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沈亦臻的脸色一点点发白,捏着西装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

"我在想..."林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绝望的颤抖,"我在想如果我能忍下来,说不定你会多给我一点工资,说不定我就能买得起那个带小抽屉的骨灰盒,能把弟弟最喜欢的那枚弹珠放进去..."

窗外突然亮起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沈亦臻震惊的脸。林风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慢慢脱下那件撕裂的西装,动作平静得可怕,然后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仿佛那不是租来的廉价衣服,而是某种珍贵的祭品。

"沈总,报表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椅子上,露出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明天早上我要去殡仪馆,可能会晚点回来。如果扣工资的话...就扣吧。"

说完,他绕过呆立在原地的沈亦臻,走向书房门口。白色衬衫因为长期没熨烫而皱巴巴的,后背却挺得笔直。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了。"林风的声音很轻,"那张照片...对不起。"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沈亦臻一个人站在狼藉的房间里。窗外的雷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墙上的古董摆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着什么。

沈亦臻僵硬地转过身,看向茶几上那件撕裂的西装。廉价的化纤布料在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茶几上显得格格不入,撕裂处的线头倔强地翘着,像某种无声的控诉。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拂过那道长长的口子——布料薄得惊人,稍微用力就能再撕开一道裂缝。

忽然,他注意到西装内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沈亦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掏了出来。几张折叠的纸片落在掌心,最上面那张是揉皱的殡仪馆预约单,中间夹着医院的催款通知书,而最下面那张...

沈亦臻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照片,边角已经磨损发黑。照片上两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少年勾着肩膀笑,背景是褪色的教学楼。个子高些的那个眉眼间隐约能看出林风的轮廓,而旁边矮一点的男孩,有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正举着满分的数学试卷,笑容灿烂得晃眼。

照片背面用蓝色水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哥,等我病好了,我们去吃巷口那家牛肉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亦臻捏着照片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起林风在宴会上隐忍的眼神,想起刚才那平静到令人心惊的绝望,想起自己嚣张的质问和撕毁西装的瞬间...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踉跄着冲回酒柜,将整杯威士忌灌进喉咙。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却压不住胸口那块越来越重的石头。沈亦臻跌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柜,视线落在茶几上那件撕裂的西装上,久久无法移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这次不再是狂暴的倾盆大雨,而是细密缠绵的小雨,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哭泣。

沈亦臻低头看向掌心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少年明亮的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清晨六点的殡仪馆,消毒水味混着百合的冷香钻进鼻腔。林风站在冷藏柜前,手指贴着玻璃上凝结的水雾画出弟弟的轮廓。林阳昨天还温热的脸颊现在隔着三层玻璃,像被封在劣质的冰糖里。

"家属确定用惠民套餐吗?"穿蓝色大褂的工作人员笔在登记表上顿了顿,"火化时间定在七点十五分,现在付尾款可以领骨灰盒了。"

林风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映出账户余额:-326元。他咬着下唇打开微信,置顶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发的工资催问,沈亦臻的头像永远是灰的。

"我...能等会儿再缴费吗?"指甲掐进掌心时,手机突然震得厉害,这次是银行到账提醒。七位数的数字后面跟着的"沈亦臻"三个字,烫得他眼睛发痛。

冰柜的嗡鸣声里,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换成昨天说的那个...檀香木的。"

九点零三分,殡仪馆门口的梧桐树下。林风抱着温热的骨灰盒站在雨里,黑色雨伞边沿的水流进衬衫领口。出租车司机按了三次喇叭,他才发现对面马路停着辆眼熟的迈巴赫。

沈亦臻靠在车门上,没打伞。昂贵的定制西装湿了大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看见林风出来,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东西,动作笨拙地塞进骨灰盒侧面的小抽屉——那是枚用红绳系着的弹珠,阳光穿透雨水折射出彩虹色的光。

"昨天的事。"沈亦臻的喉结动了动,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西装钱我转给你了。"他想说什么却又停住,最终只是从后备箱拎出个保温桶塞进林风怀里。

桶里是巷口那家关了三年的牛肉面。萝卜炖得发白,汤底飘着熟悉的蒜苗香。林风低头时,看见沈亦臻左手缠着纱布,渗出血渍的纱布边缘露出半截创可贴——和小时候帮林阳包扎伤口时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雨突然大了起来,沈亦臻拽着他手腕往车里塞。后座真皮座椅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林风盯着对方解开湿衬衫时露出的锁骨,想起昨晚上被撕碎的廉价西装。

"沈总,"林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骨灰盒光滑的木面,"我们这样..."

"闭嘴。"沈亦臻突然倾身靠近,车载香氛突然变得浓郁。林风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里,混进对方低哑的声音,"这个月工资翻倍,另外...把你弟弟的故事讲给我听。"

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将窗外的车流模糊成彩色光带。林风低头打开保温桶,热气氤氲中,弹珠在小抽屉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少年清亮的笑声终于穿透了漫长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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