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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月长寒

玫瑰味的信

深冬的雨裹着冰碴砸在便利店玻璃上,江辞月搓着冻僵的手指给热饮机补货。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卷着潮湿的寒气涌进来,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见货架尽头那个总来买黑咖啡的男人。

萧烬寒今天没穿笔挺西装,黑色卫衣松松垮在肩头,衬得眉眼愈发冷峻。他怀里却抱着只瑟瑟发抖的橘猫,湿漉漉的毛团在他臂弯里发出微弱的呜咽。

“需要帮忙吗?”江辞月鬼使神差开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对方分明是连眼神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然而男人转身时,她看见他袖口干涸的暗红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萧烬寒垂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猫受伤了。”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不正常。

江辞月盯着那摊血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我知道附近有家24小时宠物医院。”她想起上个月在店门口喂过的流浪猫,那家医院的医生总说些冷笑话哄怕打针的小动物。

出租车上,橘猫在纸箱里发出虚弱的叫声。萧烬寒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侧脸映在车窗上,与夜雨交织成模糊的剪影。江辞月偷偷打量他紧绷的下颌线,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缠着医用胶布,边缘已经渗出淡淡的血痕。

宠物医院暖黄的灯光里,兽医捧着橘猫进了诊疗室。江辞月转身想提醒萧烬寒处理自己的伤口,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男人倚在走廊的金属长椅上,额发被雨水浸湿,垂落的碎发遮住了半边眼睛:“我是医生。”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自嘲,“本该知道怎么处理伤口,却只能带它来找别人。”

江辞月这才发现他白大褂搭在臂弯里,口袋露出半截听诊器。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身上冷冽的松木香,在狭小的走廊里弥漫。诊疗室传来橘猫的叫声,萧烬寒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

“你先处理伤口。”江辞月拽住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急诊室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五年前同样寒冷的雨夜,她攥着母亲逐渐变冷的手,看着心电监护仪变成平直的线条。此刻指尖的温度让她回过神,从护士站翻出碘伏棉签,“坐。”

萧烬寒顺从地坐下,任由她握住自己受伤的手指。伤口不深,但明显是被利器割破的。江辞月小心翼翼地消毒,注意到他腕骨处有道陈旧的疤痕,蜿蜒如蛇。“今天的手术...很棘手?”她没话找话,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男人盯着她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连环车祸,二十七个伤员。”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最后一个送来的孕妇,没撑过去。”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江辞月的动作僵住,棉签上的碘伏滴落在他手背。她想起便利店监控里,这个总在深夜出现的男人,永远只买黑咖啡,永远带着满身疲惫。原来那些冷硬的外壳下,藏着这样滚烫的伤口。

诊疗室的门打开,兽医抱着裹成小粽子的橘猫出来:“骨折加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萧烬寒起身去接猫,却被江辞月拦住:“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照顾它。”她掏出便利贴写下地址,“我明天休假,猫放我那儿。”

男人盯着她递来的纸条,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回家的路上,江辞月抱着纸箱,橘猫在里面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某个同样孤寂的身影重叠。她低头看名片,烫金的“萧烬寒”三个字下,印着市立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的头衔。

第二天清晨,江辞月被门铃声吵醒。萧烬寒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宠物用品和早餐,黑色大衣上还沾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顺路。”他别开脸,耳尖却微微发红。

此后的日子里,橘猫成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纽带。萧烬寒偶尔会在深夜带着宵夜来看猫,有时是一份凉透的小笼包,有时是被揉皱的便利店饭团。江辞月发现他总在口袋里装着猫条,喂猫时的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当初为什么救它?”某个飘雪的夜晚,江辞月看着窝在萧烬寒腿上打盹的橘猫问道。男人的手指停在猫背上,窗外的雪落在他睫毛上,转瞬化作水珠:“那天做完手术,在医院天台看到它卡在排水管道里。”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苦涩,“它拼命挣扎的样子,像极了手术台上那些抓着我衣角求活下去的病人。”

江辞月望着他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侧脸,突然很想伸手擦掉他眼底的疲惫。认识越久,她越能窥见那些坚硬表象下的裂缝——他会在抢救失败后独自在医院走廊坐到天亮,会在深夜翻看患者写的感谢信时红了眼眶。

转折发生在初春。那天江辞月像往常一样去医院给萧烬寒送午饭,却在住院部门口看见一群举着相机的记者。人群中央,萧烬寒正被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面对镜头露出得体的微笑。新闻稿上的照片里,他站在院长身边,眼神疏离而冷漠。

“萧医生最近在筹备神经外科新技术发布会,和江小姐这样的普通人接触,恐怕会影响形象吧?”尖锐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江辞月转身,看见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我是他未婚妻,还请江小姐以后别再来打扰了。”

手里的保温桶“啪”地坠地,粥汤溅在初春的新叶上。江辞月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梧桐树干。记忆里萧烬寒低头给橘猫梳毛的温柔模样,与眼前照片里冷漠的身影重叠。她想起他总说“顺路”,想起他永远藏在大衣口袋里的猫条,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的误会。

当晚萧烬寒疯狂地敲门,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月月,你听我解释!”江辞月蜷缩在沙发上,怀里的橘猫不安地叫着。透过猫眼,她看见男人苍白的脸,领带歪斜,额发被雨水打湿,与初见时那个狼狈的雨夜重叠。

“那是商业联姻,我从来没承认过!”萧烬寒的声音带着哽咽,“发布会结束我就拒绝了,我...”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江辞月听见他压抑的低吼:“我说了取消婚约!什么?她在医院?”

脚步声匆匆远去,江辞月滑坐在地上。橘猫蹭了蹭她的手背,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原来她不过是他忙碌生活里的小插曲,那些温柔的瞬间,或许只是他在无数生离死别后,短暂寻找的慰藉。

接下来的半个月,萧烬寒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江辞月退掉了他送的猫粮,把橘猫托付给朋友,重新投入便利店的工作。深夜的货架间,黑咖啡的陈列区空了又满,却再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江辞月锁好店门,发现萧烬寒站在路灯下,浑身湿透,怀里抱着纸箱——是已经痊愈的橘猫。“我退了婚约,辞了医院的工作。”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地撞进她心里,“月月,我从来没骗过你。那天她以自杀威胁,我...”

江辞月别过脸,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萧烬寒,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等我自己发现伤口,再轻飘飘说一句解释。”她想起那些独自等待的夜晚,想起他眼底化不开的疲惫,“医生总想着拯救别人,却不肯放过自己。”

萧烬寒突然抓住她的手,体温透过潮湿的皮肤传来:“我辞职开了间宠物诊所,就在便利店对面。”他从口袋里摸出被雨水浸湿的猫条,拆开喂进橘猫嘴里,“这次换我等你,等到你愿意相信,我对你的每一分喜欢,都和手术台上的心跳监护仪一样,真实又热烈。”

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穿透云层洒下来。江辞月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初遇时那个狼狈的雨夜。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那些藏在黑咖啡里的孤独,裹着绷带的橘猫,还有深夜诊疗室里未说出口的温柔,都在岁月里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两颗千疮百孔的心,悄然系在一起。

橘猫在纸箱里打了个哈欠,跳下来蹭着两人交握的手。萧烬寒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这次,换我做先伸手的那个人。”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江辞月却觉得此刻的世界格外安静。她看着萧烬寒眼中倒映的自己,终于露出半个月来第一个笑容。原来爱不是盛大的手术台,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愿意为彼此停下脚步,修补伤口的温柔。

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雨中闪烁,对面新挂的“烬月宠物诊所”灯箱亮起,橘猫跃上窗台,对着过往的行人摇晃尾巴。江辞月任由萧烬寒将自己揽入怀中,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个春天的雨,也可以落得如此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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