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雨丝斜斜掠过便利店的玻璃幕墙,江辞月将最后一盒关东煮放入保温柜,氤氲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玻璃门忽然被推开,寒风裹挟着潮湿气息涌进来,她下意识抬头,货架尽头空无一人,只有黑咖啡区的金属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已经是萧烬寒消失的第十七天。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江辞月掏出来,是寄养橘猫的朋友发来的视频。画面里,小家伙蜷在粉色垫子上,原本蓬松的橘毛蔫巴巴地贴着脊背,听见开门声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爪子。她喉咙发紧,想起萧烬寒总在深夜带着温热的饭团出现,修长手指捏着猫条逗弄橘猫,看它竖着尾巴追着光点满屋跑。
“叮——”门铃突然响起,江辞月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陌生的眼睛。年轻女孩抱着热可可站在收银台前,指尖的美甲敲着台面:“能加热吗?冷透了。”她接过杯子时,余光瞥见玻璃门外的身影——黑色大衣下摆被风吹起,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冷冽的眉眼。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江辞月冲出门,潮湿的冷风瞬间糊住眼睛。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梧桐叶在积水里打着旋儿。她攥紧围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分明是幻觉,那个总在深夜出现的男人,早就带着他的秘密和温柔,消失在了初春的雨幕里。
深夜打烊后,江辞月抱着空纸箱往家走。路过宠物医院旧址时,新换的灯箱在雨中明灭,“烬月宠物诊所”几个字在水雾中晕染成朦胧的橘色。橱窗里贴着泛黄的便利贴,正是她当初写给萧烬寒的地址,旁边还粘着张照片——橘猫歪头蹲在诊疗台上,爪子下压着半截听诊器。
“江小姐?”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江辞月浑身僵硬,纸箱“咚”地掉在地上。转身的瞬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看见萧烬寒撑着伞站在路灯下,白大褂肩头洇着深色水痕,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怀里的猫包剧烈晃动,熟悉的橘色绒毛从拉链缝隙钻出来。
“它绝食三天了。”萧烬寒将猫包递过来,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宠物医生说,只有见到主人才能好转。”橘猫“嗷呜”一声扑进江辞月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她眼眶发烫,突然发现萧烬寒眼下乌青浓重,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皱巴巴的猫条包装纸——正是上次暴雨夜被浸湿的那包。
诊所门被风吹开,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萧烬寒后退半步,伞檐的雨水顺着金属骨架坠落:“我推掉了发布会,和家族彻底断了联系。”他从白大褂内袋掏出一叠文件,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这是解除婚约的协议,还有辞职信。”
江辞月抱紧橘猫,指甲陷进它温暖的皮毛里:“所以呢?你消失半个月,现在突然出现,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话音未落,诊所内突然传来尖锐的猫叫声。萧烬寒脸色骤变,转身冲了进去。江辞月犹豫片刻,抱着橘猫跟了进去。
诊疗室里,雪白的布偶猫瘫在手术台上,后腿大片毛发被血浸透。穿白大褂的年轻助手急得眼眶发红:“萧医生,它从七楼摔下来,主人联系不上...”萧烬寒已经戴好了橡胶手套,额发垂落遮住眼睛:“准备麻醉,开放静脉通道。”他转身时,江辞月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手机——锁屏是张模糊的照片,便利店暖光下,她弯腰喂橘猫的侧影。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江辞月被助手推出门外。她在走廊踱步,听见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混着萧烬寒低沉的指令。橘猫从她怀里跳下,蹲坐在诊疗室门口,尾巴不安地拍打地面。墙上的时钟分针转过三圈,门终于打开,萧烬寒摘下口罩,露出苍白的脸:“手术成功,但需要24小时监护。”
他洗手时,江辞月注意到他虎口处新添的伤口,结痂边缘泛着红肿。记忆突然闪回初遇那个雨夜,同样的伤口,同样沉默的背影。“为什么不处理?”她脱口而出,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萧烬寒浑身紧绷,温热的水珠顺着指尖滴在她手背上:“习惯了。每次抢救完,满脑子都是患者,顾不上自己。”
走廊尽头的输液架突然倾倒,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得橘猫炸毛。江辞月下意识后退,撞上萧烬寒胸前的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他的心跳声透过白大褂清晰传来,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撞碎胸腔。“月月,”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我每天在便利店对面的巷子里等你,看你凌晨三点锁门,对着黑咖啡货架发呆。”
橘猫跳上窗台,爪子拍打着玻璃。江辞月抬头,看见诊所灯箱在雨幕中明明灭灭,“烬月”二字映在萧烬寒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他从口袋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简约的银色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英文:“To my moon”。
“我辞去公立医院的职位,拒绝了所有学术邀请。”萧烬寒单膝跪地,消毒水混着松木香将她笼罩,“这间诊所的每一块瓷砖,都是我亲手铺的。月月,我把余生都赌在这家店上,赌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洒在走廊。江辞月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初遇时那个抱着受伤橘猫的男人,想起他在手术失败后独自坐在医院天台的背影。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温柔,那些深夜里未送出的关怀,都在岁月里酿成了最浓烈的酒。
橘猫“喵”地叫了一声,跳下来蹭着两人交握的手。江辞月弯腰将戒指套上萧烬寒的无名指,冰凉的金属圈上,月光与心跳一同流转。诊所外,便利店的霓虹招牌与“烬月”灯箱遥遥相望,将两颗曾在寒夜中迷失的心,悄然系在了永恒的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