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梨怔怔望着那方丝帕——
看似素白,实则用极细的银线绣满了水波纹。
这种"隐绣"技法,正是沈家秘不外传的绝技之一。他怎么会...
"继续吧。"刘宇宁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前,似有意似无意地碰倒了赵如兰的绣绷。
绷架上,一幅几近完成的荷花图被茶水浸透,迅速晕染开来。
赵如兰惊呼一声,却见刘宇宁冷冷扫来一眼,顿时噤若寒蝉。
沈轻梨心头一震。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赵如兰在丝线上做了手脚!
课毕,沈轻梨的作品毫无悬念地被选为最佳。
苏嬷嬷亲自捧着绣绷去慈宁宫呈献,众贵女三三两两离去,只剩下刘雨桐还陪着沈轻梨收拾绣具。
"你与表哥相识?"刘雨桐突然问道。
沈轻梨手一抖,针线盒差点打翻:"郡主说笑了。民女哪有资格认识侯爷。"
"奇怪。"刘雨桐歪着头,"表哥从不轻易赞人,更别说亲自为绣品添彩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沈轻梨正不知如何作答,一个小宫女匆匆跑来:"沈姑娘,赵小姐说她的珍珠耳坠不见了,怀疑...怀疑是有人顺手牵羊。"
刘雨桐柳眉倒竖:"好个赵如兰,竟敢污蔑..."
"民女身正不怕影子斜。"沈轻梨平静地放下绣囊,"请搜吧。"
宫女们将她的物品翻了个底朝天,自然一无所获。
正尴尬间,赵如兰带着几个贵女气势汹汹地赶来:"我的耳坠分明就放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赵小姐,"沈轻梨直视她的眼睛,"若真丢了贵重物品,不如报官彻查。尚艺局进出都有记录,想必很快能水落石出。"
赵如兰冷笑:"谁知道某些人会不会把赃物转移了?"她突然指向沈轻梨的绣品箱,"那里还没搜过!"
刘雨桐正要阻拦,赵如兰已一把掀开箱盖——
一幅绣到一半的牡丹图被粗暴地扯了出来,丝线崩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不是我的耳坠,而是..."赵如兰的声音戛然而止。
绣品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她事先安排人放的珍珠耳坠。
"而是太后指名要看的绣品。"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宇宁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墨,"赵小姐,毁坏御用之物,该当何罪?"
赵如兰面如土色,扑通跪地:"侯爷明鉴!臣女只是..."
"只是什么?"刘宇宁缓步走近,"栽赃陷害?公报私仇?"
他弯腰拾起破损的绣品,轻轻一抖,一枚珍珠耳坠从褶皱中滚落,"还是...自导自演?"
赵如兰瘫软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侯亲眼看见你将自己的耳坠塞进绣品。"刘宇宁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来人,送赵小姐出宫。
尚艺局容不下这等心术不正之人。"
待赵如兰被带走后,刘雨桐识趣地告退。
讲堂内只剩下沈轻梨和刘宇宁二人。
"多谢侯爷主持公道。"沈轻梨深施一礼。
刘宇宁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道:"你早知道她会陷害你。"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沈轻梨心头一跳,坦然承认:"民女入宫前,父亲曾提醒小心赵家。"
"你很聪明。"刘宇宁转身望向窗外,"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沈轻梨不解地抬头,却见他侧脸线条紧绷,下颌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侯爷..."她鼓起勇气,"那方丝帕上的隐绣..."
"兵部最近查获一批走私丝绸。"
刘宇宁打断她,"上面的隐绣技法,与沈家秘传极为相似。"
沈轻梨如遭雷击:"不可能!沈家秘技只传血脉至亲..."
"所以本侯才要查清。"刘宇宁终于转身看她,目光如炬,"有人想陷害沈家,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始。"
沈轻梨突然明白了什么:"侯爷今日来尚艺局,并非偶然?"
"太后寿辰在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刘宇宁答非所问,"你只需记住——在尚艺局,除了刘雨桐,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迈步欲走,沈轻梨鬼使神差地追问:"包括侯爷吗?"
刘宇宁脚步一顿,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包括本侯。"
待他离去许久,沈轻梨仍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方绣有水波纹的丝帕。
丝帕一角,用几乎看不见的针脚绣着一个小小的"宁"字。
窗外,暮色四合。
尚艺局的第一天,比她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