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的甜美微笑僵在脸上还没半秒，就被院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得心头一跳。那脚步声又轻又急，像小耗子在地上蹿，隔着薄薄的窗纸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小主？您醒了吗？”春桃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隔着门传进来，怯生生的，尾音还打着颤，“药……药熬好了，奴婢能进来吗？”
袁媛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被子里塞，指尖触到冰凉的被面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在现代直播间躲镜头的时候。她飞快地扫了眼屏幕，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丫鬟来了！这声音听着就好乖，是忠心护主型还是潜伏的卧底啊？」
「袁媛姐快藏好手机！别被发现了！古代带智能手机会被当成妖怪烧了吧？」
「刚注意到这被子针脚好密，就是这花纹看着有点老气，果然是低配版宫装剧道具」
“进……进来吧。”袁媛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记忆里原主那副柔柔弱弱的声调，只是后脑勺的疼让她忍不住蹙了眉，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药味先一步钻进来，吹得床头的豆油灯火苗猛地歪了歪。春桃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个粗瓷药碗，黑乎乎的药汁冒着热气，蒸腾的白雾里飘出一股苦到发涩的味道。小姑娘穿着件半旧的青绿色比甲，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是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偷偷哭了好几场。
她刚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听得袁媛眼皮一跳。
“奴婢该死！”春桃把托盘往地上一搁，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昨天要是奴婢拦着小主不让您出门，您就不会……不会遇上淑贵妃了……都是奴婢的错，求小主责罚！”
袁媛看着她单薄的肩膀抖个不停，心里莫名有点发堵。现代社会哪见过这阵仗？就算是在等级森严的娱乐圈，艺人对助理再严苛，也不至于动不动就下跪磕头。她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刚想撑着坐起来拉人，脑子里却突然闪过原主的记忆——这宫里的规矩大得很，主子没发话，奴才跪到天荒地老都不能起来。
“起来吧。”袁媛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春桃却没动，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小主您别安慰奴婢了……昨儿个您晕过去，淑贵妃宫里的人连太医都没让人请，还是奴婢哭着求了巡逻的侍卫，才找了个太医院的学徒来看……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奴婢也活不成了……”
袁媛的心沉了沉。记忆里淑贵妃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又冒了出来，赤金点翠凤钗晃出的光像刀子似的。她抬眼看向春桃，这小姑娘虽然胆小，倒是真心护着原主。
「！！！这丫鬟是真爱啊！泪目了家人们」
「淑贵妃这么狠？撞了人还不给请太医？这是想直接灭口吧？」
「突然觉得袁媛姐这处境有点危险……这哪是宫斗，分明是生存挑战啊」
“先起来端药。”袁媛加重了语气，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自己还没来得及动的手，“我手麻，拿不动。”
这招果然管用。春桃立刻止住哭，抽噎着爬起来，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用小银勺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又吹，才递到袁媛嘴边：“小主慢点喝，烫……”
药汁刚碰到嘴唇，一股苦腥味就直冲鼻腔，袁媛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她皱着眉抿了一小口，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是吞了口黄连水，苦得她舌尖发麻。
“太苦了……”她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说完才想起这是在古代，哪有主子跟丫鬟抱怨药苦的道理。
春桃却像是得了特赦，眼睛亮了亮：“奴婢……奴婢备了蜜饯！”她转身从托盘底下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裹着糖霜的梅子，“这是前儿个小厨房分的，奴婢没舍得吃，小主您先含一颗？”
袁媛看着那几颗圆滚滚的梅子，糖霜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刚想张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春桃的袖口——那青绿色的布料上，靠近手肘的地方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丫鬟袖口有血！她昨天是不是也被打了？」
「我的天，这后宫也太吓人了吧？挡个路就又是撞头又是流血的？」
「袁媛姐快看她袖口！别光顾着吃药啊！」
袁媛的目光顿了顿，没去接那梅子，反而抬眼看向春桃的胳膊：“你胳膊怎么了？”
春桃脸色猛地一白，下意识地往身后藏胳膊，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啊小主，就是……就是昨天不小心蹭到墙灰了……”
她越紧张，袁媛越觉得不对劲。记忆里原主被推的时候，春桃好像扑上来想拦着，结果被那掌事嬷嬷一脚踹开了……难道是那时候弄伤的？
“把袖子卷起来。”袁媛的声音冷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五年，看人脸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春桃这反应，绝对有事。
春桃的眼泪又开始打转，嘴唇哆嗦着，却不敢违抗，慢吞吞地卷起袖子。果然，白皙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靠近手肘的地方还有道浅浅的伤口，结痂的血渍已经发黑，看着触目惊心。
“是……是昨儿个被李嬷嬷踹的……”春桃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她还说……说小主您是个没福气的，让奴婢趁早……趁早另寻出路……”
袁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看着春桃胳膊上的伤，又看了看自己额头上的纱布，突然明白了——这后宫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分明是步步惊心的修罗场。原主这软弱可欺的性子，怕是早就成了别人眼里的软柿子。
她没再说话，只是张嘴喝了一大口药。这次没觉得那么苦了，大概是心里的滋味比药汁更涩。
“蜜饯给我。”她含了颗梅子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些许苦涩。抬眼时，正看见春桃怯生生地望着她，眼里带着点困惑和依赖。
袁媛对着她，缓缓勾起嘴角。这笑容不再是对着镜头的甜美，而是带着点现代女孩的韧劲，像寒冬里刚冒头的嫩芽：“春桃，从今天起，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声音轻却清晰：“谁让咱们不好过，咱们也得让她……记着点疼。”
手机屏幕上，弹幕突然刷得飞快，右上角的信号格稳稳地停在两格，像两颗不肯熄灭的星星。而春桃愣在原地，看着自家小主眼里从未有过的光，一时竟忘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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