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招生办公室的木门虚掩着，林秀兰推开门时，带着油墨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摆着四张老旧的木制办公桌，墙角的落地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
"请问，这里是招生办公室吗？"林秀兰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带子，包里装着公安局开的身份证明和几张皱巴巴的复习资料。
靠窗的办公桌后，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她："同学你找哪位？"
"我叫林秀兰，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林秀兰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把身份证明放在桌上，"我来查我的录取情况。我考上了北京大学，但是还没收到通知书。"
男人推了推眼镜，拿起身份证明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着林秀兰："林秀兰？哪个中学的？"
"红星中学，今年的高考状元。"林秀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转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登记册。泛黄的纸页在他指间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办公室里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林秀兰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又开始冒汗。她看着男人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找到了，"男人停下翻动的手，指着其中一页，"林秀兰，红星中学，总分387分，确实被录取了。通知书半个月前就寄出去了，按你报名表上填的地址寄的。"
林秀兰的心沉了下去："可是我没收到。我家里也没人收到过。"
男人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怀疑："不可能吧？我们都是用挂号信寄的，必须本人签收。"
"能不能让我看看？"林秀兰急切地问，"我想看看寄件地址和签收记录。"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登记册推到她面前。林秀兰的手指抚过纸页上自己的名字，旁边用钢笔写着寄件日期和一个陌生的地址——不是她家，也不是学校。
"这个地址不是我的。"林秀兰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从没填过这个地址。"
男人凑过来看了看："和平路87号？这地址没错吗？"他翻到前面的报名表存根，"你看，这是你当时填的报名表，地址就是这个。"
林秀兰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凑过去仔细看着那张泛黄的报名表，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她的，但地址一栏明显有涂改的痕迹，和平路87号这几个字是后来添上去的，墨迹都比其他地方要新。
"这不是我填的！"林秀兰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我的地址被人改了！"
男人被她吓了一跳，皱起眉头："同学你小声点。这报名表是要存档的，怎么可能被改动？"
"是真的！"林秀兰急切地说，"你看这里，有涂改的痕迹！有人把我的地址改了，所以我才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王老师，这是今年的新生档案，您签个字。"
被称作王老师的中年男人接过文件，一边签字一边问道："对了，小张，你知道和平路87号是谁家吗？这个同学说她的录取通知书寄到那里去了，但她从没填过这个地址。"
姓张的年轻人凑过来看了看登记册，笑了笑："和平路87号？那不是李主任家吗？"
林秀兰的心猛地一沉。
王老师也愣住了："你说什么？李主任？哪个李主任？"
"李建国主任啊，"小张理所当然地说，"招生办的副主任。他家不就住那儿吗？"
王老师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推了推眼镜，干咳了两声："这样啊......可能是哪步流程出了差错吧。"他转身看向林秀兰，语气明显冷淡下来，"同学，这种事情以前从没发生过。可能是你自己记错了，或者家里人帮你代收了没告诉你？"
"不可能！"林秀兰坚持道，"我家里人都不识字，根本不认识地址！而且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王老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同学，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大学录取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随便说地址被人改了。没有证据，我们也没办法帮你。"
"证据？"林秀兰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几张纸，"我有！这是我的高考准考证，上面的地址是红星路12号，我以前住的地方。还有这个，是公安局开的身份证明，上面的地址也是这个！"
王老师接过准考证和身份证明，看都没看就放在一边："这些只能证明你的身份，证明不了地址被改动的事情。"他站起身，"同学，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要是通知书真的丢了，我们会向上级反映的，有结果了会通知你。"
林秀兰看着他敷衍的态度，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反映？要反映到什么时候？开学都快要结束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吗？明知地址有问题还装作没看见？"
"你这同学怎么说话呢！"王老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们北大的招生工作向来是公开公正的，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林秀兰气笑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被寄到了你们李主任家里，你们却说我无理取闹？你们就是这样公开公正的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传遍了整个办公室。其他几个老师也纷纷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这边。
"你赶紧出去！"王老师指着门口，语气十分严厉，"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林秀兰死死盯着他，突然明白了。他们都知道，他们全都知道！李建国改了她的地址，把她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自己家里，然后让白婉柔顶替了她的身份！而这些人，要么是帮凶，要么是知情不报的懦夫！
前世的委屈和今生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林秀兰浑身发抖。她猛地一拍桌子："我不出去！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校长办公室！去教育局！去报社！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这不是林同学吗？怎么在这儿吵起来了？"
林秀兰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李建国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身上依旧是那股浓烈的香水味，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王老师看到李建国，脸色立刻变了，堆起谄媚的笑容："李主任，您怎么来了？这学生......"
"我来看看，"李建国打断他的话，径直走到林秀兰面前，"听说林同学对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有疑问？"
林秀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李主任？真是巧啊，我的录取通知书正好寄到了你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建国脸上的笑容不变："是吗？还有这种事？可能是地址搞错了吧。你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难免会出点差错。"
"差错？"林秀兰冷笑一声，"把红星路12号改成和平路87号，把我的名字林秀兰写成林秀兰，这也能叫差错？"
李建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既然是这样，那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样吧，林同学，我们去我办公室谈，这里人多嘴杂，影响不好。"
"我不去！"林秀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去他的办公室？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同学，"李建国的语气沉了下来，"我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可想清楚了，在这里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往前站了一步，眼神不善地看着林秀兰。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其他老师都低下头，假装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林秀兰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好，我跟你去。但我警告你，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样......"
"放心，"李建国打断她，脸上又挂上了虚伪的笑容，"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想帮你解决问题而已。"
跟着李建国走出招生办公室时，林秀兰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她想起了前世那些冷漠的邻居和亲戚，心里一阵发凉。
李建国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装修得比招生办公室豪华多了。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房间里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香水味，让林秀兰一阵恶心。
"坐吧，林同学。"李建国示意她坐在沙发上，然后转身给她倒了杯水，"喝杯水，我们慢慢谈。"
林秀兰没有坐，也没有接那杯水。她警惕地看着李建国，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水果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建国也不勉强，端着水杯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林同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就是想上大学吗？"
林秀兰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呢，"李建国放下水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上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现在社会上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不一定非要上大学才有出息。"
"我上不上大学，轮不到你管。"林秀兰的声音冰冷，"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李建国笑了，"林同学，话可不能乱说。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谁的名字，那就是谁的。现在通知书在别人手里，你说这东西是你的，谁信呢？"
"是你把地址改了！是你偷了我的通知书！"林秀兰的情绪激动起来。
"证据呢？"李建国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改的地址吗？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偷了你的通知书吗？没有吧？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诬陷国家干部，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秀兰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李建国说的是对的，她没有证据。王管理员的笔记本在张启明那里，就算拿过来，上面也没有李建国改地址的直接证据。
"我知道你和王老头关系不错，"李建国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或者给了你什么东西？"
林秀兰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李建国冷笑一声，站起身慢慢走到林秀兰面前，"林秀兰，别跟我耍花样。王老头已经被抓了，什么都说了。你以为你还能瞒多久？"
林秀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王管理员被抓了？这怎么可能？张启明说他已经安排好了，让王管理员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看到林秀兰的表情变化，李建国得意地笑了："怎么？吓到了？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不止是你，连你的那个小男朋友，都要跟着倒霉。"
林秀兰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你把张启明怎么了？"
"没怎么，"李建国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请他去喝杯茶而已。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他没事。"
林秀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没想到李建国竟然连张启明都抓了。现在笔记本不在她手里，张启明又被抓了，她彻底陷入了被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秀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很简单，"李建国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把王老头给你的东西交出来，然后乖乖回老家去，不要再提上大学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小男朋友都平平安安的。不仅如此，"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这里是五百块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有了这些钱，你回老家可以做点小生意，不比上大学强？"
林秀兰看着桌上的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五百块？就想用五百块买下她的人生？买下她十年的隐忍和痛苦？
"李建国，"林秀兰停止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犯下的罪吗？"
"罪？"李建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犯了什么罪？我只是帮一个可怜的姑娘实现了梦想而已。你想想，白婉柔那么柔弱，家里又那么困难，她比你更需要这个上大学的机会。你一个农村姑娘，就算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白浪费资源？"
"农村姑娘怎么了？"林秀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农村姑娘就不配拥有梦想吗？农村姑娘的努力就一文不值吗？你这种蛀虫，根本不配当国家干部！"
"你找死！"李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猛地伸手掐住林秀兰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今天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林秀兰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她拼命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手指碰到口袋里的水果刀，她猛地掏出来，朝着李建国的胳膊刺了过去！
"啊！"李建国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他捂着流血的胳膊，恶狠狠地看着林秀兰："臭娘们！你敢刺我！"
林秀兰握着滴血的水果刀，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自己闯祸了，但她不后悔。
"给我抓住她！"李建国对着门口喊道。
两个黑衣人立刻冲了进来，朝着林秀兰扑去。林秀兰虽然手里有刀，但毕竟是个女生，根本不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很快，她就被制服了，水果刀也掉在了地上。
"把她给我绑起来！"李建国捂着流血的胳膊，脸色狰狞地说，"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黑衣人拿出绳子，把林秀兰的手脚都绑了起来，然后把她扔在沙发上。
李建国走到她面前，狠狠踢了她一脚："说！东西到底在哪里？"
林秀兰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倔强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好，好得很！"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皮带，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秀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就是因为太软弱，才会任人宰割。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就在李建国扬手准备打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派出所见过的那个老警察。
"李建国，你被捕了！"老警察厉声说道。
李建国和两个黑衣人都愣住了。李建国反应过来，立刻喊道："你们干什么？我是北大招生办的主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老警察冷冷地说，"涉嫌篡改高考档案，收受贿赂，非法拘禁，现在还加上故意伤害。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几个警察上前，拿出手铐铐住了李建国和两个黑衣人。
李建国拼命挣扎着："你们搞错了！是她！是她袭击我！你们看，我的胳膊还在流血！"
老警察没有理会他，走到林秀兰面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林同学，你没事吧？"
林秀兰摇摇头，努力站起身，看着被警察押走的李建国，突然觉得一阵虚脱。
"谢谢你，警察同志。"林秀兰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不用谢我们，"老警察笑了笑，"是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报的警。他说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就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了。我们调查了一下，发现李建国确实有问题，就立刻赶过来了。"
张启明报的警？他不是被抓了吗？
仿佛看穿了林秀兰的疑惑，老警察解释道："我们在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押着一个小伙子，觉得可疑就拦下来了，没想到就是你的朋友。他现在没事，在楼下等你呢。"
林秀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感激地看着老警察："谢谢你们。"
"应该的，"老警察说，"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的职责。对了，你的录取通知书我们会帮你找回来的。你放心，北大你肯定能上。"
林秀兰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和绝望，而是因为喜悦和激动。
走出行政楼的时候，林秀兰看到张启明正站在楼下等她。他的脸上还有些淤青，看到林秀兰出来，立刻跑了过来。
"秀兰，你没事吧？"张启明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林秀兰摇摇头，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地问，"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
"没事，就一点小伤。"张启明不在意地笑了笑，"重要的是你没事。"
林秀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张启明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
"谢谢你，启明。"林秀兰轻声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张启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了，王管理员已经安全了。我之前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其实他早就被我送到乡下亲戚家了。李建国是骗你的。"
林秀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嘛，王管理员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抓到。
"那笔记本呢？"林秀兰急忙问。
"放心，在我这儿呢。"张启明拍了拍身上的背包，"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就把它交给有关部门，让那些坏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秀兰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抬头看向北大的校园，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她知道，她的大学梦，终于要实现了。
几天后，在学校的帮助下，林秀兰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虽然比别人晚了一个月，但她还是顺利地办理了入学手续，成为了北京大学的一名新生。
开学那天，张启明特意来送她。看着林秀兰穿着崭新的校服，背着书包走进校园的背影，张启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林秀兰的人生，将会变得无比精彩。
林秀兰走在北大的校园里，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而又充满朝气的脸，心里充满了感慨。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困难，但她终于还是做到了。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在柴米油盐中逐渐老去的女人，那个在临死前才知道真相的可怜人。
"谢谢你，秀兰。"林秀兰在心里默默地对前世的自己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她抬起头，迎着阳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知道，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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