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晚风带着稻田的潮气,卷过江逾白家的青砖院墙时,林晚秋正蹲在葡萄架下数蚂蚁。竹架上的紫葡萄垂得很低,颗颗饱满得像要炸开,甜香混着泥土味漫过来,让她想起江逾白衬衫上的味道。
“小心被虫咬。”江逾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他刚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把藤椅,轻轻放在葡萄架旁的月光里,“我妈说这葡萄得等上弦月出来才最甜,现在摘了可惜。”
林晚秋仰头看他,他站在月光里,白T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清瘦的锁骨。她突然想起昨天刚到他家时,阿姨拉着她的手说“逾白这孩子,高中就总念叨‘有个女生看星星时眼睛发亮’”,当时她没好意思接话,此刻看着他眼里的光,倒觉得阿姨说得没错。
“你小时候常在这里看星星吗?”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在藤椅上坐下,竹条硌着后背,却有种踏实的舒服。
“嗯,”江逾白在她旁边的小凳上坐下,膝盖几乎碰到她的腿,“我爸在院墙上画了星图,每天晚上搬个小马扎对着看,他说‘看懂了星星,就看懂了宇宙的规律’。”
他说着起身,指着院墙东边的位置,那里果然有片淡淡的墨迹,依稀能看出猎户座的轮廓,三颗腰带星被红漆描过,像三颗不会褪色的纽扣。“这是我十二岁画的,”他的指尖划过最亮的那颗,“当时总觉得它离地球最近,喊它‘看家星’。”
林晚秋凑近看,星图边缘有行小字,是孩子气的笔迹:“等我找到想一起看星的人,就带她来见你。”墨迹已经发淡,却能看出被反复描摹过的痕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装看葡萄:“你爸真是物理老师啊?连教孩子认星都用这么……学术的方法。”
“他说这叫‘具象化教学’,”江逾白笑起来,梨涡在左边嘴角陷得很深,“不过我妈总说他是‘借机偷懒’,不想带小时候总哭闹的我。”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侧的皮肤,林晚秋慌忙移开目光,却看见他手里捏着颗橘子糖——是阿姨昨天给的,玻璃罐里的糖块裹着糖霜,像冻住的小太阳。
“吃吗?”他把糖递过来,指尖沾着点泥土,是刚才摘葡萄时蹭的,“阿姨说这糖里放了桂花,你肯定喜欢。”
糖纸在月光下泛着金箔似的光,林晚秋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像被细小的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低头剥糖纸的动作却出奇一致,糖块塞进嘴里时,橘子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在舌尖漫开,让她想起天文馆里的热可可。
“你绣的桌布,我妈铺在书房了,”江逾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葡萄叶上的虫,“说要让我爸的物理书‘沾点文气’,还特意买了水晶镇纸压着,怕被风吹皱。”
林晚秋的脸有点发烫。那桌布是她绣了三个晚上的成果,猎户座的三颗星歪歪扭扭,针脚也疏密不一,出发前还跟陈佳佳抱怨“肯定会被笑话”,此刻听他说“水晶镇纸压着”,倒觉得那点笨拙突然有了归宿。
“其实……有点丑。”她小声说,脚尖碾着地上的蚂蚁洞。
“不丑,”江逾白说得认真,像在实验室做结论,“比我第一次焊的电路板好看多了,那次把猎户座焊成了勺子,被赵磊笑了一个月。”
他说起糗事时眼睛亮晶晶的,林晚秋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惊得葡萄叶上的露水簌簌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远处传来叔叔喊吃饭的声音,江逾白起身时,顺手把她拉了起来。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不算宽厚却很有力,像握着块温热的鹅卵石。走到院门口时,林晚秋看见晾衣绳上挂着她的碎花裙,和他的白衬衫并排晃着,被晚风吹得碰在一起,像两个害羞的朋友。
晚饭的糖醋排骨是叔叔做的,酱汁熬得比学校食堂的浓稠,江逾白把离她最近的一盘往跟前推了推:“我爸研究了三天菜谱,说要超越三食堂。”
叔叔闻言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晚秋觉得怎么样?逾白说你爱吃带脆骨的,我特意挑的肋排。”
林晚秋咬了口排骨,脆骨咯吱作响,甜汁溅在嘴角。江逾白递过纸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唇角,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脸瞬间红透,低头扒饭时,听见阿姨在厨房跟叔叔说“你看俩孩子,跟当年咱俩似的”。
饭后阿姨端来切好的西瓜,红瓤上嵌着黑籽,像片迷你星空。江逾白挑了块最甜的递给她,自己拿了块带白边的:“我妈说西瓜靠边的部分更解暑,适合熬夜看星。”
林晚秋突然想起他说的“夏季猎户座最佳观测角度”,抬头时撞进他眼里的期待,像个藏着秘密的孩子。
夜色渐深时,蝉鸣也倦了。江逾白搬来双筒望远镜,放在院墙的星图下,镜头对着东边的夜空:“再等半小时,猎户座就该升起来了。”
林晚秋靠在藤椅上,看着他调试焦距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银粉,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光——那是她送他的暑假礼物,戒面刻着个小小的“秋”字。
“你看这颗星,”他突然把望远镜递给她,“天鹰座的牛郎星,离地球16光年。”
林晚秋把眼睛凑过去,镜片里的星星亮得像颗钻石。“16光年就是……光走16年才能到地球?”她有点惊讶。
“嗯,”江逾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我们现在看到的光,是它16年前发出的。就像……有些心意,可能要等很久才能被看见。”
晚风穿过葡萄架,叶子沙沙作响,像在应和他的话。林晚秋放下望远镜,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被月光泡得软软的。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他夹在周记本里的银杏叶,原来有些心意,早在16光年之外,就已经出发了。
“那猎户座的光,走了多久?”她轻声问。
“参宿四是640光年,”他抬头看天,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星轨,“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它,是明朝时候的样子。”
“明朝啊……”林晚秋托着腮帮笑,“那时候的它,会不会想到六百年后,有两个人在院子里讨论它?”
江逾白也笑了,伸手摘了颗葡萄塞进她嘴里,甜汁在舌尖炸开:“说不定它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亮着,等着我们看。”
葡萄架下的月光越来越浓,像杯化不开的牛奶。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并肩看着夜空,偶尔有流星划过,就同时屏住呼吸,像在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林晚秋的肩膀偶尔碰到他的,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像高中时课桌间那道无形的线,隔开了距离,却隔不开彼此的心跳。
直到东边的夜空泛起微光,猎户座的三颗腰带星终于露出头,像三颗被遗忘的纽扣。江逾白突然指着最亮的那颗说:“以后每年八月,我们都来这里看它好不好?”
林晚秋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盛着星星,比天上的还要亮。她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让肩膀的触碰更紧些,像在说“好啊,不止八月,以后的每个季节都想和你一起”。
葡萄叶上的露水又开始往下掉,这次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凉丝丝的,却烫得人心头发颤。远处的稻田里,青蛙突然叫了两声,像在为这个夏夜的约定,轻轻敲了敲鼓。
露水在葡萄叶上积得厚了,顺着叶脉滚下来,滴在江逾白的白T恤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浑然不觉,眼睛还盯着东边的夜空,手指在膝盖上画着猎户座的轮廓,像在默背早已烂熟的星图。
“你看腰宿二旁边,”林晚秋突然指着望远镜,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有颗特别暗的星?”
江逾白立刻凑过去,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随即亮起来:“是那颗伴星!比在学校观测时清楚多了。”他侧过头跟她说话,鼻尖差点碰到她的脸颊,两人都往后缩了缩,空气里飘着点甜丝丝的尴尬,像刚才吃的橘子糖在舌尖慢慢化。
“郊区光污染少,”他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望远镜的金属外壳,“我爸说这叫‘天文观测级夜空’,比城里适合看深空天体。”
林晚秋“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敲外壳的手上。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和调仪器磨出来的,此刻正轻轻蹭过镜身,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跟星星说悄悄话。
院子里的老座钟突然“当”地敲了一下,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阿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逾白,给晚秋拿件外套,夜里凉。”
“知道了妈!”江逾白应着,起身往屋里走,路过晾衣绳时,顺手扯下件他的格子衬衫,抖了抖递过来,“先穿我的,比外套轻便。”
衬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林晚秋接过来往身上披,袖子太长,盖住了半只手,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江逾白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等回去给你改改袖子。”
“才不要,”她把袖子卷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这样挺好,像……像借了你的坐标。”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的坐标随时借你用,永久有效。”
两人重新坐回藤椅,这次挨得更近了些。江逾白开始给她讲每颗星的故事,说参宿四是颗红超巨星,说腰宿一是颗蓝白色的主序星,说它们虽然看着挨得近,实际距离比地球到太阳还远。
“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就像我们坐在同个院子里,其实心里藏着的话,可能比星星之间的距离还远。”
林晚秋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藏在星图里的心意,明明就在嘴边,却总被晚风轻轻吹走。
“但星星会一直亮着啊,”她看着望远镜里的伴星,声音很轻,“就算离得远,也能彼此看见。”
江逾白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泛黄的纸页。月光落在纸上,能看清是他高中的错题本,最后几页没写公式,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标着日期,最近的一个就在昨天,旁边写着“葡萄熟了,她来了”。
“高三那年总失眠,”他把本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有点发颤,“就躲在被窝里画星星,画着画着就想起你在周记里写的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林晚秋的指尖划过那些星星,铅笔的痕迹深深浅浅,像他当时忽明忽暗的心意。她想起自己周记本里夹着的那张猎户座明信片,原来那时的他们,真的在彼此不知道的角落里,共享着同一片星空的秘密。
“我周记本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哑,“也有张你的‘坐标’。”
“是那张猎户座明信片吗?”江逾白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赵磊说你一直夹在本子里,我还以为他骗我。”
“没骗你,”林晚秋笑了,眼角有点湿润,“现在还在我书架最上层呢,压在《唐诗宋词选》下面。”
露水又开始往下掉,这次落在错题本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江逾白慌忙合上本子,像护住个易碎的宝贝:“回去得塑封起来,不能让它坏了。”
“傻样。”林晚秋嗔怪地看他,却觉得心里甜得发腻,像含了颗化不开的葡萄糖。
夜渐渐深了,猎户座已经升到了头顶,三颗腰带星在墨蓝的夜空里连成直线,像条被人遗忘的项链。江逾白突然起身,从屋里抱来床薄毯,轻轻盖在她腿上:“别着凉了,明天还要去向日葵花田呢。”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她惊讶地抬头。
“你跟陈佳佳打电话时说的,”他挠了挠头,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红,“我刚好路过你宿舍楼下,听见了。”
原来他连这种无意间的话都记在心上。林晚秋想起他说“我妈已经备了防晒霜”,想起他特意查了向日葵花田的花期,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惦记里,像猎户座的伴星,虽然暗,却一直都在。
“困了吗?”江逾白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空,“困了就靠会儿,我看着星星。”
林晚秋确实有点倦了,头轻轻靠在藤椅背上,毯子上的阳光味裹着她,像被温柔地抱在怀里。她眯着眼睛看江逾白,他还在望着星空,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格外柔和,左手搭在椅背上,离她的肩膀只有寸许。
她没有动,他也没有,就像两颗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星,在各自的轨道上,感受着彼此的引力。
远处的座钟又敲了一下,十二点了。江逾白低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要亮。
葡萄叶上的露水终于停了,夜风也变得温柔起来,卷着葡萄的甜香,悄悄漫过两人之间那寸许的距离,像在为这场夏夜的星子私语,轻轻拉上了帷幕。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就像藏在星图里的密码,不急着破译,反正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后半夜的风带着点凉意,林晚秋往薄毯里缩了缩,半梦半醒间感觉身上的毯子被人往上拉了拉。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却闻到了熟悉的洗衣粉味——是江逾白身上的味道,像晒足了阳光的被子,让人安心。
“醒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了晨露。
林晚秋慢慢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猎户座的星星淡了些,像被晨光洗过的墨痕。江逾白还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眼睛里带着点红血丝,显然没睡。
“你没睡?”她坐起身,毯子从腿上滑下来,他伸手接住,又重新给她盖好。
“看星星呢,”他笑了笑,指着东边的天空,“你看,启明星出来了,比猎户座的伴星亮多了。”
晨光里,那颗亮得刺眼的星悬在天际,像颗被遗落的钻石。林晚秋想起课本里说的“启明星就是金星,黎明前最亮的星”,突然觉得这颗星像极了江逾白——总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默默亮着。
“我妈煮了粥,”他起身时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说早上喝白粥养胃,配了酱菜,是你喜欢的那种带点甜的。”
林晚秋跟着他往屋里走,路过院墙的星图时,发现他昨晚画的猎户座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笑脸,像颗刚发芽的星星。
早饭时阿姨总往她碗里添菜,说“多吃点才有力气看向日葵”,叔叔则拿着张地图研究:“从这里到花田要穿过三条田埂,我画了路线图,不会走错。”
地图上的路线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每个岔路口都画了小箭头,像份精密的实验报告。林晚秋看着那熟悉的认真笔迹,突然想起江逾白给她画的物理题受力分析图,原来有些温柔是会遗传的。
吃完早饭往花田走时,江逾白拎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防晒霜、驱蚊水,还有两瓶冰镇酸梅汤。“我妈塞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包,“说乡下蚊子毒,怕你被咬。”
田埂上的野草沾着露水,踩上去湿了鞋面。江逾白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提醒她“这边滑”,遇到窄的地方就伸手扶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像带着电流。
“你小时候常来这里?”林晚秋看着他熟稔避开泥坑的样子,忍不住问。
“嗯,”他点头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暑假总跟赵磊来偷摘向日葵,被看田的大爷追着跑,每次都躲进那边的草垛里。”
他指着远处的麦秸垛,金黄色的垛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个藏满秘密的城堡。林晚秋想象着两个半大的少年抱着向日葵,在田埂上跑得气喘吁吁,突然觉得眼前的江逾白,又多了层鲜活的底色。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大片的向日葵突然撞进眼帘。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像无数张笑脸,风一吹就齐齐点头,哗啦啦的声音像在唱歌。
“哇……”林晚秋忍不住跑进去,裙摆扫过花茎,惊起几只蝴蝶。
江逾白跟在她身后,手里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她站在花海中央,白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刚落进金色海洋的蝴蝶。他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穿着蓝裙子站在操场边看他打球的样子,原来有些画面,早就刻在了记忆里,只等时光发酵得更甜。
“过来这边,”他朝她招手,“这里有朵最大的,快赶上你的脸了。”
林晚秋跑过去,果然看见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盘比她的脑袋还大。江逾白举着手机让她站过去合影,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说:“你比花好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林晚秋的脸瞬间红透,像被晒红的苹果。她转身去看花,却听见他在身后低低地笑,笑声混着风吹向日葵的声音,甜得像刚摘的葡萄。
两人坐在花田埂上喝酸梅汤时,阳光正好。林晚秋靠在向日葵花盘上,看着江逾白低头拧瓶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左边嘴角的梨涡陷着,像盛着阳光。
“你看,”他突然指着天空,“云像不像猎户座的腰带?”
林晚秋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果然有三朵云排成直线,像三颗会动的星星。“像!”她笑着点头,“就是胖了点。”
“那是‘膨胀后的猎户座’,”他一本正经地胡诌,“就像……就像吃多了橘子糖的星星。”
这话逗得林晚秋笑出了声,抬手推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很热,带着酸梅汤的甜味,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束交汇的阳光,在空气中撞出细碎的火花。
风突然停了,向日葵都安静下来,像在屏息看着他们。江逾白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松开手,从帆布包里摸出颗橘子糖,剥开递过来:“吃颗糖,防中暑。”
糖在舌尖化开时,林晚秋看着他微红的耳尖,突然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也没关系。就像这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就像猎户座永远亮在夜空,有些心意,早就藏在彼此的目光里,藏在交握的指尖,藏在这漫山遍野的阳光里。
日头渐高时,他们往回走。江逾白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刚好罩住她的影子,像在默默守护。路过那堆麦秸垛时,林晚秋突然想起他说的“偷向日葵被追”,忍不住问:“后来被大爷抓到过吗?”
“抓到过一次,”他挠了挠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大爷让我们把花送回去,还说‘下次要摘跟我说,别偷偷摸摸的’。”
“那你下次摘了送谁?”她故意逗他。
江逾白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满了向日葵的光:“送你啊,如果你喜欢的话。”
田埂上的风吹过,带着向日葵的香,卷走了他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再追问,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耳尖却红得像被晒透的番茄。
她知道,有些答案,就像向日葵总会朝着太阳,就像猎户座总会亮在夜空,不用急着说,反正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在往后的每个夏天,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