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火焰的旋转速度加快了。
青红两色如同有了生命,盘绕成更加复杂的符文,化作一个巨大的、旋转的火焰涡流。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温柔却又霸道地攫住了杜小禾这缕刚刚凝聚的意识。
没有尖叫,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的“存在”,连同那照亮黑暗的最后一点暖光,被彻底卷入青红的漩涡。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急速流动的光和影构成的隧道,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硬、冰冷的触感。
砰!
意识“砸”在了某种实体上。
杜小禾的感知第一次如此混乱地复苏:坚硬的冰凉透过无形的“身躯”直刺核心,同时,一股浓郁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味道野蛮地侵入她的意识——那是铁锈的厚重、燃烧殆尽的柴灰余烬、焦糊与油腻……甚至还有一丝……谷物烘焙过度时的焦香?气味混杂交融,诡异,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来自人间烟火的粗犷生命力,轰然撞击着她刚从虚无中归来的脆弱灵魂。
她终于能“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冰冷、粗糙、铺着细细灰尘(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灰尘)的地面上。目光艰难地上移,一个庞然大物首先撞入了视线。
那东西巨大、沉甸、漆黑。是金属。一种沉重到了极点的黑,仿佛能吞噬所有落在它身上的光。冰冷,死寂,带着亘古不变的压迫感。就在她愣神之际,那覆盖着厚重黑灰的金属表面,忽地浮现出暗沉的纹路。它们在灰烬下透出极其微弱的红芒,扭动、盘结,勾勒出一种介于狰狞与神性之间的狰狞兽形——饕餮!那凶兽的纹样在金属表面无声咆哮,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洪荒威压。
一口巨大得如同远古祭器的黑铁锅!
它就那么悬在杜小禾的“头顶”——如果她还能算有头顶的话——下方是由古朴黑石垒砌成的炉膛,炉膛深处——噗!
一缕小小的、摇曳的、随时会熄灭似的青碧色火苗,顽强地在锅底的中心跳跃出来。
这微弱的青光,是此刻这陌生天地里,唯一的、温暖的参照物。
杜小禾下意识地动了动意识——或者说,尝试移动自己的“存在”,想要更靠近那点似乎可以驱散无尽冰寒的火焰。一点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力气。
就在这极其微小的意念驱动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却清晰的、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金属鸣音,毫无预兆地从那口巨大黑铁锅的内部响起。声音低沉厚重,带着一种沉睡被搅扰的轻微不悦,却又透着一丝……被唤醒的共鸣?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缠绕在她意识深处的、源自无边虚无的可怕深寒,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开始微微地、缓缓地……融化了一角!
杜小禾懵了。
这……算是什么?“复活点加载成功?”、“新角色模型绑定中?”
她仅存的、作为程序员的本能开始疯狂吐槽。
可没等她从这荒诞感中挣脱出来,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就在眼前发生。
那锅底中心微弱的青碧色火苗,随着铁锅的鸣响,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形的薪柴,火势竟猛地一蹿!纤细的焰尖骤然拔高数倍,如同从沉眠中苏醒的精灵。紧接着,在杜小禾无形的、惊愕的“注视”下,那原本纯青的焰心深处,一抹锐利的、生机勃勃的赤红色如同破壳的种子,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嗤!
仿佛水落入滚油。青色与红色在火焰中相遇、纠缠、融合,又瞬间分离。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攻击性却又饱含生机的暖流,顺着那跃动的青红双色火苗无声炸开,狠狠冲刷过杜小禾的意识。
轰——!
如同被滚烫的岩浆贯体而过,冰冷的躯体却感知到烈火焚心的错觉!这感觉太鲜明,太剧烈,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混乱思绪。
咕噜。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滚动声。
在杜小禾的意识被那团骤然爆发的青红火焰完全吞噬的最后一秒,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粒小小的、质地粗糙的东西(像是……盐石?),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向那口巨大黑铁锅的中心。
那粒盐,在跃动的青红光焰照耀下,闪烁出一点绝望又冰冷的微弱金芒。下一秒,意识彻底堕入暖流汹涌的混沌。
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无尽烟熏火燎气息的低沉嗓音,似乎从亘古传来,直接在她识海的核心点燃:
“太久了……终于……又一个……背锅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