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溯渊

第八章：烬溯渊

哪吒踏过累累龙骸，巨大的白骨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洞窟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越往深处走，空气（或者说海水）中的寒意越发刺骨，连他护体的神火都仿佛被冻结，光芒变得摇曳不定。洞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粗大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管道，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冰冷的血管，深深地嵌入岩层之中，一直延伸向黑暗深处。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散乱的骸骨，而是逐渐被一种光滑、冰冷、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质取代。这种材质一直向前延伸，形成一条宽阔的、通往无尽黑暗深处的“道路”。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残破的、难以名状的金属结构体，像是某种庞大机械的残骸，扭曲变形，锈迹斑斑，半埋在黑色的“路面”下，只露出狰狞的一角。

哪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绝非天然形成！更不是龙族应有的造物！这里隐藏的东西，比他预想的更加诡异，更加……非人。

道路的尽头，一片巨大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墙壁”挡住了去路。墙壁光滑无比，材质与脚下的“路面”相同，浑然一体，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不断明灭流转的暗金色纹路，构成一个庞大到令人目眩的、层层嵌套的符文矩阵。一股强大、冰冷、毫无生机的能量波动，从墙壁内部隐隐透出。

禁制！

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哪吒，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堵墙后面！这冰冷、死寂、埋葬了无数龙族骸骨的深渊尽头！

“破！”哪吒眼中厉芒爆射，压抑了三百年的怒火、悲痛和疯狂的探寻意志，在这一刻尽数灌注于火尖枪！枪身之上的古老符文瞬间尽数亮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他旋身拧腰，将全身的力量化作一点，火尖枪如同咆哮的赤龙，带着焚山煮海的毁灭之力，狠狠刺向那面巨大的符文墙壁！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封闭的洞窟中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将附近巨大的金属残骸都掀飞出去！墙壁上那流转的符文矩阵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无数细密的金色电弧在枪尖与墙壁接触点疯狂跳跃、炸裂！整个洞窟都在剧烈摇晃，穹顶的钟乳石簌簌落下！

“给我——开——！！！”哪吒面目狰狞，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如同怒龙般暴起！他将所有的法力、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都倾注在这一枪之上！

咔……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终于响起！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符文墙壁，在火尖枪这凝聚了哪吒毕生修为与滔天恨意的绝命一击下，中心点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墙壁上流转的符文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

轰隆！！！

终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无数碎裂飞溅的冰冷碎片，那堵巨大的符文墙壁，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和扭曲电弧的破洞！

一股比洞窟内更加冰冷、更加死寂、带着浓重金属和能量液气味的寒风，瞬间从破洞内狂涌而出！

哪吒喘息着，收回嗡鸣不止的火尖枪，周身烈焰也因方才的爆发而显得有些黯淡。他抹去嘴角因反震之力溢出的血丝，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毫不犹豫地一步跨入那破洞之后的世界。

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一个巨大平台的边缘。平台同样由那种光滑冰冷的黑色材质构成，向前延伸，悬浮在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到超越想象的空间之中。

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广阔无边的巨大洞穴，高度和广度都远超之前埋葬龙骸的洞窟。洞穴的穹顶和四壁，覆盖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巨型水晶簇。水晶簇如同倒悬的森林，将整个空间映照成一片冰冷诡异的幽蓝。

而洞穴的下方，是无数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巨大蜂巢般的……透明舱体！

那些舱体呈圆柱形，每一个都高达数十丈，直径数丈，由某种极其坚固的透明材质构成，内里注满了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粘稠液体。幽蓝的水晶光芒透过液体照射进去，将舱内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哪吒眼前。

哪吒的呼吸，在看清舱内景象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每一个巨大的透明舱体内，都悬浮着一具躯体！

龙躯！

通体覆盖着或青或黑或银的鳞片，龙角峥嵘，龙爪微蜷，双目紧闭，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它们静静地悬浮在淡绿色的液体中，随着液体中细微的气泡缓缓起伏，姿态各异，却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非自然的规整感。

这景象……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如同一个巨大的、专门用于存放龙族躯体的仓库！

哪吒的目光带着极致的惊骇，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舱体。突然，他的视线死死钉在最近的一个舱体上！如同被最冰冷的闪电击中，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个舱体内悬浮的龙躯，赫然是……青龙！

那鳞片的色泽，那龙角的形状，那沉睡的姿态……哪吒绝不会认错！那是东海龙王，敖广！敖丙的父亲！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另一个舱体——里面悬浮的是一条通体覆盖着银灰色鳞片、体型稍小的龙……那是西海龙王！

北海龙王！南海龙王！甚至……一些他曾在龙宫壁画上见过的、早已陨落多年的上古龙族强者的形象！

这里……竟然囚禁着、或者说……存放着四海龙族几乎所有的龙王？！

不！不仅仅是龙王！

哪吒的目光扫向更远处，在那些稍小一些的舱体中，他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敖丙的叔伯辈长老！甚至……一些他曾见过的、敖丙的堂兄弟！他们如同标本，被浸泡在冰冷的液体中，无声无息！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三百年前敖丙那句平静到绝望的“龙族没有来生”，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难道所谓的“宿命”，就是成为这巨大仓库里的一件陈列品？！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疯狂地在那些冰冷的舱体中搜寻。没有！没有敖丙！至少，在这些他认出的龙族中，没有敖丙的身影！

一丝渺茫的希望刚刚升起，立刻被眼前这如同地狱的景象碾得粉碎。不在这里，那敖丙的“归宿”又在哪里？难道连成为“标本”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哪吒心神剧震之际，一道毫无感情起伏、如同两块金属摩擦发出的冰冷声音，突兀地在这个死寂的巨大空间中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单位闯入核心培育区。”

“威胁等级判定：极高。”

“执行清除协议。”

嗡——！

整个巨大空间内，那些原本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水晶簇，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色！无数道红色的扫描光束如同密集的网，瞬间锁定在平台边缘的哪吒身上！

同时，平台下方，洞穴的深处，传来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充能的低沉嗡鸣！冰冷的杀机，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哪吒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