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蒋两家旧事,宋宜春配不上蒋氏
左右侍女一听蒋惠荪喝完,由栖霞打头,立即去书房搬来了蒋氏的银色凤纹盔,玄色锁子甲,还有那柄削铁如泥的长枪。
窦昭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将军铠甲,雕花窗棂洒下的阳光落在铠甲上的鳞片上,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幼年时念过的《木兰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不知不觉,她心中一股敬畏和自豪油然而生。
宋墨有些扶额,瞧母亲这副架势,难不成真的要和自己一起去杀倭贼不成!这可如何收场啊!
舅父要是知道了,还不狠狠打他军棍!
蒋惠荪接过侍女雪雁手中的一杆红缨枪,这枪体由精钢与铁混铸而成,枪长一丈二尺七寸,重七七四十九斤,这十几年来她已鲜少舞动这杆枪了,往日里教习两个儿子都是拿着家中库房里没有开刃重量上轻了许多的木枪。
犹记得当年初嫁的时候,她想着英国公府也是武勋之家定然好武,便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清风游龙枪,大房的长嫂恰巧路过瞧见,便拐着弯地告诫她做身为人妻要贞静贤淑,莫要舞刀弄枪的!尤其这种上过战场的凶器!
她永远忘不了,大嫂说这话时宋宜春那难堪的样子。
碎碎念:宋宜春不懂欣赏,不喜欢优秀有才干又长得好看的大家闺秀,只喜欢绿茶!
红缨枪枪身蒙着一层薄灰,在日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一瞬间,那些跟着兄长南征北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蒋惠荪轻轻拂去红缨上的薄灰,缓缓握住那熟悉的枪柄,似是握住了一段热血沸腾的过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将红缨枪稳稳地拿起。
蒋氏的身姿瞬间变得笔挺,她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她持枪飞身跃至庭院,往昔战场上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
她轻轻一抖手腕,红缨枪便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似是在欢呼,又似在诉说着曾经的荣耀。
她开始舞动长枪,枪尖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枪身如灵蛇般灵动,红缨随着枪势上下翻飞,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脚步轻盈而矫健,时而腾跃而起,身姿如燕,枪影在头顶盘旋;时而急速转身,衣袂飘飘,枪风呼呼作响,带起地上的尘土飞扬。一招一式,都尽显当年战场上的飒爽英姿。
院子里的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
就连年幼的宋翰都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嬷嬷。
宋翰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喜与崇拜,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拍着小手,扯着嗓子兴奋地叫嚷:“母亲好厉害!再舞一个!再舞一个!” 那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对母亲的敬仰。
窦昭看着舞动红缨枪英姿飒爽的蒋惠荪,由衷地鼓着掌,眼角却有泪珠滑落,如此灿烂耀眼的女子,战场上保家卫国、豪情万丈的女将军,却不知深宅大院中的弯弯绕绕,不明白平日里看似和善的丈夫,眼神中会突然闪过算计的光芒,甚至换了她的亲生的孩子!
她想到上辈子自己也被魏廷瑜所背叛,落得个一生错付的下场,这种真真切切的感同身受,窦昭侧过身子,偷偷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的小动作怎么逃得过宋墨的眼睛,他有些急切地轻声询问:“寿姑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窦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觉得蒋伯母这样好,你父亲实在配不上!”
宋墨愤愤:“他哪点配不上,如此对不起母亲,要是在蒋家早就被打断两条腿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朝承恩,暮赐死。
窦昭看了看宋墨面带怒色的脸,轻轻握住他的手,上辈子,由不得我选,这辈子,我定要好好把握住,还有定国公,蒋伯母,忠臣良将,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一套清风游龙枪耍完,蒋氏抱起小儿子,亲了一口:“翰儿也要努力练武,往后才可以像娘这样厉害啊!”
宋翰抖着脸上的小奶膘:“翰儿会用功的,翰儿以后长大了要和哥哥一起去杀海贼!”
“好孩子!”蒋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吩咐嬷嬷带他下去午睡。
蒋惠荪眼尖,转头就看见宋墨和窦昭两人手握在一块儿,她笑呵呵凑近调侃道:“对喽!你们两个啊就该如此!少年人嘛,就该彼此多亲近亲近!”
她压低声音,对着窦昭道:“聘礼啊,我早就备好了,真是恨不得立即抬到你家去!”
窦昭红着脸,只得低头不语。
宋墨有些瞧不下去了:“母亲,寿姑还未及笄,你也忒心急了!”
“我心急,臭小子你就不着急啊!”蒋氏揶揄。
宋墨的脸“唰”地红透了,只得岔开话题道:“母亲您就别再想着上战场杀敌了,舅父三令五申让您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您管好英国公府就行了!”
蒋惠荪有些不高兴了,撅着嘴道:“你和你父亲都去军中了,你弟弟又乖得很,寿姑和她娘又去了贞定田庄,为娘实在是无事可做,着实有些闷得慌……”
宋墨听着母亲说这话,又想到父亲在后街那还养着有个教坊司出来的,要是那女人将来真入府,他母亲这样直来直去的哪里斗得过!
真的是头都要大了!
窦昭一见宋墨要反驳,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连忙挽起蒋惠荪,哄道:“原也是我的不是,早知伯母空闲,寿姑应该时常登门解闷聊天才是!”
蒋惠荪这下脸上浮起笑意,拉起窦昭的手道:“你有心我就高兴,贞定离京城足足半日路程了,我可不忍心你来回颠簸!”
“那今日伯母带我逛逛国公府吧,也和我说说国公府的由来!”
“好!”
窦昭挽着蒋惠荪走在最前头,宋墨默默跟在她们二人身后,陆鸣和素兰,栖霞等人远远跟在后头一丈处。
“宋家的先祖和本朝太祖爷是结义兄弟,随着太祖南征北战才有了这份功勋,当年先祖中也有尚过公主的,因而与皇室比一般的勋贵人家更亲近!传到砚堂祖父这一辈,荣光尤在,这颐志堂原是砚堂祖父的住所,砚堂幼时亦曾在他祖父膝下教养……”
蒋氏娓娓道来,窦昭听得认真,宋墨跟在后头含笑看着她们。
“那伯母与宋伯父是如何结缘的呢?两家都是将门,莫非是青梅竹马?”窦昭故意好奇道。
蒋氏温和一笑:“两家虽是将门,但我们并未见过,是那一年皇家狩猎,陛下赐婚的!”
窦昭“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宋伯父的武艺比您如何?”
蒋氏略略沉思:“他喜好诗词音律,武艺……尚可。”
尚可?那就是不如喽。
窦昭疑惑道:“宋伯父将门出身,怎会喜文不喜武呢?”
蒋氏叹气道:“这也是老国公的心病,英国公府传到老国公那辈尚能有可上阵的子侄,到了砚堂父亲那辈就不成了,大伯和三叔吃不了习武这份苦,只有砚堂父亲习了武艺,虽然是个庶子,却在兄弟中算是最为出挑了,于是……”
“于是,最后宋伯父袭爵了!”窦昭补充道。
“祖父特地为父亲求娶了母亲,以补足他庶出的不足!”宋墨又补充道。
原来如此,窦昭大概明白了:这宋宜春本是平庸之人,奈何妻子、大舅子、甚至儿子都是光芒耀眼之人,时间一久难免心生自卑,从而生恨,心里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