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浓抹总相宜

第三章：商演夜惊魂次日商演的场地是新建的玻璃穹顶剧院，灯光调试时，林灿盯着周九良的大褂发愁。这次演出需配合《捉放曹》的武戏段落，他翻跟头的动作会大幅晃动妆容。“得用‘锁色胶’打底。”她蘸取特制胶液，指尖在他下颌处描出隐秘的纹路，“像玉匠刻阴线，胶纹入肌理，汗渍也冲不散。”周九良垂眸凝视她专注的神情，喉间溢出轻笑：“您这手艺，比琢玉还细致。”他忽然伸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拂去玉雕上的粉尘。林灿耳尖发烫，却听见后台总监急促的脚步声：“周老师！B组灯光突发故障，您得提前半小时上台！”观众席已坐满，林灿攥着补妆箱随周九良疾步登台。聚光灯亮起时，她瞥见他后腰的护腕松了——昨夜合玉的劳累尚未恢复，他却挺直脊梁唱出第一句《鹬蚌相争》。第三段“摔叉”动作中，周九良故意加大力度，叉柄落地时溅起碎屑，观众喝彩声如潮。林灿在侧幕屏息观察，发现他右颊的锁色胶竟裂开一道细纹。相声演员的妆最怕“破相”，若裂纹扩散，台下观众定会起哄。她心念急转，趁周九良退至暗区时闪身上前，指尖蘸取备用胶液，在他裂妆处飞速勾勒出一道“水波纹”——裂纹瞬间化作戏妆特效，仿佛角色故意“裂脸示怒”。“好家伙！”周九良瞪大狐狸眼，余光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玉扳指，“您这应急手段，比我的包袱还灵！”他借转身的空隙，将一枚薄荷糖悄悄塞进她掌心——那是她昨夜为他准备的润喉糖，此刻却成了无声的默契。演出至高潮，周九良突然“失手”打落竹板。全场哗然时，他顺势演绎成“乌龙包袱”，却暗地示意林灿：左耳麦故障。她心领神会，在递毛巾的掩护下，将备用耳麦藏入他掌心。周九良接麦时，手指与她相触，玉扳指与护指的纹饰轻轻相碰，仿佛百年族誓在电流中震颤。散场后，观众掌声雷鸣。周九良在后台一把揽住林灿：“今日若无您这‘妆中救场’，我怕是真要‘摔叉’了。”他鼻尖几乎抵上她鬓角，呼吸间薄荷糖的清凉与茉莉花茶香交融。林灿心跳如擂鼓，却听见助理惊呼：“快看穹顶！玻璃裂了！”剧院穹顶的钢化玻璃不知何时出现蛛网裂纹，随时可能坍塌。观众席陷入骚动，周九良却第一时间将林灿护至安全通道：“您先走，我去安抚观众！”林灿攥住他袖口：“妆师与角儿，生死同台！”她冲回化妆间，扯下所有备用胶液与布料，嘶声指挥：“快！用胶液封裂纹边缘，大褂布料缠成缓冲带！”周九良瞬间领会，指挥演员们以相声节奏分工协作：有人撒胶液如泼墨，有人叠大褂如筑墙。林灿攀上维修梯，将最后一卷胶布缠至裂纹中心，指尖颤抖却稳如琢玉刀。周九良在地面托住梯脚，仰视她时眼底映着月光与裂纹玻璃，忽而朗声唱出《定军山》的调子，稳住全场慌乱。危机解除时，林灿瘫坐在地，周九良将她鬓角的胶渍轻轻拭去。“您这双手，既能雕玉，又能救场。”他忽然将青玉扳指从她无名指褪下，转而戴在她拇指，“拇指戴玉，是掌舵的命。以后我的台，您来掌。”林灿怔住，他狐狸眼弯成月牙，尾音却藏了三分郑重：“族谱里说，林周合玉者，必共渡九劫。今日算第一劫。”夜风裹着冷汗与胶香，他们在救护车鸣笛声中相视而笑。林灿忽然想起祖父的遗言：“玉匠传人，遇周氏守心者，方可破孤命。”此刻她拇指的玉凉与掌心薄荷糖的暖，正将百年孤命一点点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