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色

第二章：孕中惊澜

腊月刚过，林夕的孕肚已微微隆起。陶阳每日清晨必去同仁堂抓安胎药，药罐在炭火上咕嘟作响时，他便蹲在院中梨树下，用相声贯口数着药名：“当归、白芍、黄芩……这药方子比《报菜名》还长！”林夕倚窗听他念叨，笑纹里掺着忧色——她总觉嗓子发涩，似有倒仓前的旧症蛰伏。这日排练《龙凤呈祥》，她演孙尚香，唱至“看大江”一句，声线忽如断弦。台下掌声稀落，她踉跄退场，水袖掩面，泪渍洇湿了妆。“陶阳，怕是又要倒仓了……”她蜷在后台角落，指尖发抖。陶阳掷了手中折扇，将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袄袖：“咱们找师父去！”郭德纲听完林夕的病情，捻着茶盏沉吟：“倒仓期最怕心火旺，药石之外，得自个儿把戏魂稳住。”忽拍案而起，“明儿德云社开小剧场，你俩上台合演《卖布头》，专治心躁！”林夕蹙眉：“可我这嗓子……”陶阳却抢话：“成！您教我这戏辙，我保她唱完不垮台！”次日台上，陶阳扮卖布郎，林夕扮绣娘。他抖包袱如连珠炮：“这布匹三尺三，绣出凤凰能扑棱！”林夕捏着绣帕接腔，嗓音颤如风中烛，却强撑笑颜。陶阳忽改词：“绣娘这嗓子，比我这布还脆生！”台下哄笑，林夕一愣，反被逗出真笑。一折唱罢，她喉头涩痛竟减三分，恍悟陶阳用相声的诙谐替她卸了心压。孕五月时，林夕在茶馆听陶阳说《学哑语》。他扮哑巴演得活灵活现，她却忽觉腹中胎动，似那小娃也随节奏踢蹬。散场后，她抚肚喃喃：“这孩子，怕是听戏听成了胎教。”陶阳将耳朵贴她腹上，胡诌道：“听见没？娃说‘爹的贯口比娘的西皮二黄还闹腾’！”两人笑作一团，梨树影在暮色中晃如戏帘。然安稳不过半月，林夕晨起咳血，染红了妆匣里的胭脂。陶阳连夜背她奔同仁堂，老郎中蹙眉：“倒仓症提前发作，胎气亦损，须静养百日，禁声忌劳。”林夕瘫坐椅上，泪滴砸在戏靴上：“百日不唱，武生的筋骨就锈了……孩子和戏，我怎选得？”陶阳攥她手如攥碎瓷，当晚却扮笑颜端药羹：“您当歇戏是攒劲儿，待娃出世，咱们合演《武家坡》——您扮王宝钏，我唱薛平贵！”他夜夜将相声段子编成“安胎戏文”，用俏皮话裹住她的焦躁。有日林夕梦魇惊醒，陶阳披衣哼《夜深沉》曲牌，她倚他怀中听，渐觉心安如弦归位。七月初，胎稳嗓愈，林夕偷赴排练场吊嗓。她轻唱《穆桂英挂帅》选段，声虽未复鼎盛，却添了母性的沉韵。陶阳寻来时，正听见那句“为国家哪顾得儿女情长”，喉头哽住。两人对视间，窗外蝉声骤歇，恍如戏词劈开了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