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永远弥漫着三种味道：速溶咖啡的焦香、打印纸的油墨味，还有张掣身上那股洗不掉的烟草味。

宋临戈站在门口时，正好撞见张掣把一份卷宗摔在桌上。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警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上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抓毒贩时被砍刀划的。

“新来的？”张掣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在他纯黑色的短袖和白框眼镜上停顿了半秒，语气算不上那天的友好，似又不认识自己，“宋临戈？”

“是，张队”宋临戈的声音很稳，像浸在冰水里的石头，“今天刚刚被调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张掣没起身，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工位：“坐。先看这份卷宗，下午跟我出现场。”

卷宗上的照片有点晃眼。死者是个四十岁的男人，倒在自家浴室的浴缸里，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水面漂着一层暗红色的血沫。诡异的是，浴室的窗户从内部反锁，门也没有撬动痕迹，现场找不到第二个人的指纹。

“密室杀人？”宋临戈翻到现场勘查记录，指尖在“窗台上有几处模糊的爪印”那行字上停住了。

“想得美。”张掣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老城区的老房子，窗户锁早就锈了，稍微用点力就能从外面拨开。至于爪印，技术队说是野猫留下的，附近流浪猫多。”

宋临戈没说话，只是把照片凑近了些。死者的瞳孔扩散得很不自然，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像是惊恐，反倒像是……解脱？

下午的现场在城郊的废弃工厂。报案人是个拾荒者，说在仓库角落发现了一具女尸。宋临戈跟着张掣穿过齐腰的杂草时，注意到墙角有几丛灌木被踩得歪倒，断口处留着整齐的齿痕，不像是野狗啃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牙齿硬生生咬断的。

“看什么？”张掣回头，正好撞见他蹲在地上观察那些齿痕。

“这些灌木，”宋临戈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头顶灰蒙蒙的天，“断口很新，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张掣走过来踢了踢灌木：“拾荒者进来的时候踩的吧？别想太多，新人先学会看重点——死者身份、死亡时间、致命伤。”

女尸被一块破旧的帆布盖着，掀开时，宋临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死者和上午卷宗里的男人一样，胸口插着刀，表情诡异得平静。更奇怪的是，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淡紫色的淤青，形状像个不规则的环，边缘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细毛。

“又是胸口一刀毙命，”张掣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死者的头发，“和上周那个男的一样。”

宋临戈的目光落在那圈淤青上，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实验室里，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被注射完试剂后，爪子上也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张队，”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能让技术队查一下这些毛发吗？”

张掣瞥了他一眼：“查什么？附近有养萨摩耶的，风吹过来几根毛不稀奇。”他站起身拍了拍宋临戈的肩膀，力道不轻，“别学那些侦探小说里的瞎猜乱想，现实生活中可没有人敢非法做人体实验，办案靠证据。”

宋临戈没再坚持，只是悄悄用指甲刮了一点毛发，藏进了口袋。他的指甲比常人略尖，指甲缝里总像洗不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晚上收队时，天色已经暗透了。张掣开车，宋临戈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发呆。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像受惊的动物。

“怎么了？”张掣踩了刹车。

“左边巷子里，”宋临戈的声音压低了，“有动静。”

张掣皱眉，左边是条死胡同，平时除了流浪汉没人去。但他还是熄了火，拔枪下车。宋临戈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几乎没声音。

巷子里堆着垃圾桶，一股馊臭味扑面而来。张掣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墙头翻了过去，动作快得像阵风。他抬手想开枪，却被宋临戈一把按住。

“别打！”宋临戈的声音发紧，“是……猫。”

张掣愣了一下，借着月光才看清，墙头上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用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们，嘴角似乎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一只猫？”张掣放下枪，“你至于这么紧张？”

宋临戈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只白猫轻巧地跳下墙头，消失在夜色里。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那里还藏着下午从女尸身上取下的毛发——和那只猫的毛色一模一样。

回到警局，宋临戈把毛发偷偷送去了化验室。他知道这不合规矩，但他控制不住。那些齿痕、爪印、诡异的淤青，还有那只白猫，像一张网，正慢慢把他罩住。

凌晨三点，化验结果出来了。宋临戈看着报告上的字，指尖冰凉。那不是普通的猫毛，毛囊里残留的DNA序列，有百分之三十和人类重合，而且……和他自己的DNA高度相似。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眼镜后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琥珀色，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瞳孔比常人更圆，在暗处会微微收缩，像猫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