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会结束的夜晚,何府恢复了宁静。书房内,烛火摇曳。
何惟芳靠在软榻上,蒋长扬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伤痕涂抹御赐的药膏。药膏清凉,他的指尖温热。
“那崔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何惟芳轻声道,眉宇间有一丝忧虑,“还有今日那些宫里来的人…”
蒋长扬动作未停,语气沉稳:“无妨。崔氏虽为望族,但根基在河北。这里是洛阳,有何家在,有李贽在,更有…太子兄长的照拂。他们不敢明着乱来。至于宫里,”他抬眼,深邃的眸中映着烛光,“皇后娘娘是真心喜爱你,想见你。太子兄长更不会让人动你分毫。此次入宫,或许能借皇室之威,彻底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他放下药膏,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再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何惟芳心中暖流涌动,靠在他肩上:“我不是怕。只是觉得…这平静来之不易,不想再起波澜。”
“我明白。”蒋长扬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却会找上门。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语气轻松了些:“说起来,父亲(何明堂)的信今日到了。他在长安一切安好,深得太子信重。信里还问,‘长相守’的花苗,能不能给他留几株,他想种在东宫花园里,讨太子妃的欢心。”
何惟芳噗嗤一笑:“父亲倒是会借花献佛。那‘长相守’娇贵得很,长安的气候水土…”
“所以啊,”蒋长扬眼中带着促狭,“只能辛苦夫人,亲自去长安指导栽种了。顺便…也见见公婆?”
何惟芳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两人笑闹一阵,气氛温馨。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几日后,一封来自长安的密信,由太子心腹快马送至蒋长扬手中。信是太子李弘亲笔,措辞凝重:
“长扬吾弟:见字如晤。杜案虽结,然余孽未尽。近日宫中暗流涌动,内库司新呈贡品‘九转凝香露’,据传有驻颜奇效,深得后宫诸妃喜爱,然孤观其方,似与当年‘鬼见愁’辅药有异曲同工之妙!更蹊跷者,此露竟源自洛阳‘暗香阁’!此阁背景成谜,崛起甚速,阁主从未露面。孤疑其与‘青鸾’残党或杜氏漏网之鱼有关。此露流通后宫,恐遗祸无穷!弟在洛阳,人脉通达,望速暗查‘暗香阁’底细,尤要查明其香料来源及与何家花圃可有牵连!切记,务必谨慎,勿惊动蛇虫,更勿使弟妹涉险!兄弘,手书。”
蒋长扬看完信,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走到窗边,望向洛阳城繁华的街市方向。暗香阁…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是近一年才在洛阳声名鹊起的一家神秘香料铺子,专售各种奇香,价格昂贵,顾客非富即贵。
他缓缓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灰烬。
平静的生活之下,新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而这一次,线索竟然隐隐指向了洛阳,甚至可能与花有关!他不能让惟芳知道,以免她担心,更不能让她涉险。
“来人。”蒋长扬沉声唤道。
一名不起眼的灰衣人如同影子般出现在门口:“公子。”
“去查‘暗香阁’。”蒋长扬的声音冷冽,“所有信息,事无巨细。尤其关注其香料来源、东家背景,以及与…林家旧部或西域商人的往来。记住,要暗中进行,不可打草惊蛇。”
“是!”灰衣人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蒋长扬负手而立,目光深沉。看来,长安之行必须提前了。不仅要带惟芳去见皇后,更要亲自去会一会这神秘的“暗香阁”。他隐隐有种预感,那“九转凝香露”背后,隐藏着比杜如晦更阴险、更善于隐匿的敌人。
他走回内室,看到何惟芳正对着一盆新扦插的“长相守”幼苗细心照料,侧脸在灯光下温柔娴静。蒋长扬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但心中守护的决心却更加坚定。
无论前方是何种风雨,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来之不易的安宁与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