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深

半月后，长安，东宫。

皇后王氏拉着何惟芳的手，坐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榻上，眼中满是慈爱和感激：“好孩子，快让本宫好好看看。瘦了，也憔悴了些，那伤…可都大好了？”她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过何惟芳略显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

“多谢娘娘挂念，惟芳已无大碍，御赐的药材极好。”何惟芳恭敬地回答，心中温暖。皇后待她，如同亲生女儿般亲厚。

“还叫娘娘？”皇后嗔怪地看她一眼，“该改口叫母后了。长扬那孩子执拗，不肯认祖归宗，但你们成婚了，便是本宫的儿媳，这是改不了的。”

何惟芳心中一暖，也有些羞涩，低低唤了声：“母后。”

皇后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应着：“哎！好，好孩子！”她看向侍立在一旁、神情温和的太子妃，“太子妃，你瞧这孩子多好，难怪长扬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太子妃沈氏端庄秀丽，闻言也露出温婉的笑容：“是啊，何妹妹兰心蕙质，更难得一片赤诚，救殿下于危难。我们都很感激。”她说着，目光却不易察觉地在何惟芳手腕处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笑容依旧得体。

寒暄过后，皇后兴致勃勃地问起“长相守”牡丹。何惟芳便将带来的两盆盛开的“长相守”呈上，详细介绍了其特性。皇后和太子妃都惊叹不已，尤其是那独特的渐变花色和清雅暖香，让整个殿宇都仿佛明亮温馨了几分。

“好，真是太好了！”皇后赞不绝口，“芳儿，这花留在宫里，本宫定会命最好的花匠好生照料。陛下见了也必定欢喜。”

太子李弘处理完政务也赶了过来，与何惟芳、蒋长扬（李扬）叙话。他看向弟弟的目光带着兄长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对何惟芳更是礼遇有加。殿内气氛融洽温馨。

然而，这份温馨很快被一个插曲打破。

一名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精致的琉璃瓶，里面盛着淡粉色的液体，香气馥郁却不腻人。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内库司新送来的‘九转凝香露’到了。”宫女恭敬道。

太子妃沈氏眼睛一亮，亲自接过琉璃瓶，打开闻了闻，露出陶醉之色：“母后您闻闻，这香气真是沁人心脾，用过后肌肤也倍感滑腻。据说长期使用，能驻颜不老呢。”

皇后也好奇地闻了闻：“嗯，确实清雅怡人。这是何人所制？”

宫女答道：“回娘娘，是洛阳‘暗香阁’供奉的秘方。”

听到“暗香阁”三个字，站在蒋长扬身侧的何惟芳明显感觉到丈夫的身体瞬间绷紧。她自己也心头一跳，想起了蒋长扬之前让她远离此物的叮嘱。

太子李弘的目光与蒋长扬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凝重。

“哦？洛阳的？”皇后看向何惟芳，“芳儿，你可知这‘暗香阁’？”

何惟芳定了定神，谨慎回答：“回母后，惟芳在洛阳时略有耳闻。此阁专售名贵香料，颇为神秘。至于这‘凝香露’…恕惟芳直言，花木之道讲究顺应天时，人体亦然。此露香气虽佳，但若效果过于神奇，恐…恐有拔苗助长之嫌，还需谨慎使用为好。”她没有直接点破太子信中的怀疑，但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太子妃沈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何妹妹此言差矣。此露在宫中贵人间风靡已久，效果有目共睹，岂会有害？妹妹久在民间，或许对这些精妙之物了解不多。”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轻慢。

何惟芳面色平静，并未争辩，只道：“太子妃娘娘说的是，是惟芳见识浅薄了。”

皇后却若有所思：“芳儿出身医药世家，对药理自有见解。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露水，先用着看吧，若有不妥，即刻停用便是。”她打了个圆场，但显然将何惟芳的话听了进去。

太子妃沈氏只得应是，但看向何惟芳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冷淡。

从皇后宫中出来，蒋长扬的脸色有些沉。他低声对何惟芳道：“太子妃似乎对你有些芥蒂。那‘凝香露’…她怕是用了有些时日了。”

何惟芳挽住他的手臂，宽慰道：“无妨。太子妃身份尊贵，有些脾气也正常。只要她不主动为难，我敬而远之便是。倒是那‘凝香露’…兄长信中怀疑它有问题？”

蒋长扬点头，眼神锐利：“嗯。我已派人去查那‘暗香阁’，但对方极为谨慎，一时难有进展。如今此物流入宫中，还深得太子妃等贵人喜爱，若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查明其成分和来源！”

他握紧何惟芳的手：“惟芳，明日我想去探探那‘暗香阁’。你留在东宫，陪母后说说话，莫要出宫。”

何惟芳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安全，只好点头应下：“好，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