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江梦瑶死死盯着那个笑，直到手机自动暗下去。她拿起杯子想走，手腕却被攥住。这次他的力道很轻，带着迟疑，仿佛随时会被挣脱。

"别闹了。"他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震得她后颈发麻，"外面雨大，我送你回去。"

便利店的暖空调呼呼吹着，她却觉得冷得刺骨。江梦瑶狠狠抽出手，塑料杯里的热可可晃出几滴，溅在手背上烫出小红斑。

"成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好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成毅的手指僵在半空，喉结滚动着却没发出声音。他看着她转身推开玻璃门，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空气中一缕若有似无的可可香气。店员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失魂落魄的英俊男人，看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节泛白。

三天后江梦瑶接到学校教务处电话时，正蹲在出租屋地板上收拾考研资料。听筒里老师温和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你的保研申请材料很优秀，可惜缺少成氏集团的实习鉴定表...还能补交吗？"

塑料收纳盒"啪"地合上。透过蒙着灰尘的纱窗，她看见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这三天成毅像尊沉默的雕像，每天准时出现在楼下，既不上来也不离开，只是静静地等着，直到深夜才驱车离去。

江梦瑶挂断电话走到窗边，成毅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晨光照在他发梢，竟能看见几不可查的白霜。她想起有次深夜给他送牛奶，撞见他对着抗抑郁药物说明书发呆，台灯暖黄的光晕里，他眼下的乌青比夜色还浓。

手指悬在关机键上方迟迟未落。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林晓今早发来的消息："苏曼琪住院了，成毅在医院陪了通宵。"

楼下的男人忽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撞进她眼底。江梦瑶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她倒抽冷气。她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走到窗边时只看见宾利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书桌上的考研资料突然哗啦啦落了一地。她弯腰去捡，却在泛黄的笔记本里发现一张折叠的便签。熟悉的钢笔字迹力透纸背："瑶瑶，抑制剂副作用太强，别学我硬撑。"便签右下角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狗，尾巴上还翘着个小铃铛。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手机在这时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我是苏曼琪，来医院顶楼天台，有些事想告诉你。"

推开天台铁门时，江梦瑶闻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苏曼琪穿着病号服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晃荡着，苍白的脸在风里几乎透明。远处城市轮廓在雾霾里若隐若现，住院楼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水泥墙外。

"你来了。"苏曼琪转过头，手腕上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褪色的蚯蚓趴在苍白皮肤下，"想知道成毅为什么怕黑吗？"

江梦瑶没说话。风卷起苏曼琪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杏眼——只是苏曼琪的眼睛里，盛满了她读不懂的疲惫与苍凉。

"我们十五岁那年，"苏曼琪低头看着楼下穿梭的救护车，声音轻飘飘的像要被风吹走，"他把我从重度抑郁里拉出来，自己却掉进去了。那天我们在地下室躲暴雨，他一夜没睡守着我，天亮时笑着说怕黑..."她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他总是这样，把所有光都给别人。"

天台铁门被再次推开，成毅冲进来时脸色惨白。他看见苏曼琪站在天台边缘，而江梦瑶站在原地，阳光在她们之间投下晃动的光斑。

"曼琪！"他的声音嘶哑变形。

就在这一瞬间，苏曼琪忽然张开双臂向后倒去。江梦瑶瞳孔骤缩，只看见成毅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在她坠楼前一秒抓住手腕。

"放手！"苏曼琪尖叫着踢蹬双腿，病号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成毅你放过我！也放过她！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江梦瑶僵在原地。她看着成毅手臂暴起的青筋，看着他咬碎银牙的侧脸，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击中了她——他总在深夜看着她房间的方向，他办公室抽屉里始终放着的胃药，他每次抑郁症发作时都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