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张桂源的手指深深陷进布袋边缘。纸张的毛边刺进掌心,火辣辣地疼。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一群老鼠在啃咬木板。他猛地回头,天台铁门还在晃动,缝隙里透出几缕昏黄的光。
"快走。"护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天台围栏上,双手抓着生锈的栏杆,整个人像片枯叶在风里摇晃。
张桂源却站着没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在夜风中簌簌作响。父亲最后的字迹歪歪扭扭地爬在纸面上:救赎不是死亡,是真相。
脚步声更近了。至少有三个人,踩着楼梯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妹妹书包夹层里的东西,"护工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比这本日记更危险。"
张桂源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上周回家时,桂月正蹲在厨房门口,死死攥着抽油烟机的插头。她说她闻到了焦糊味,可那天灶台上什么都没煮。
"他们来了!"护工大喊一声,纵身跃下天台。
张桂源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围栏。下方是漆黑的深渊,只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像漂浮的灯笼。他听见破空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
张桂源转身就跑。他的腿还在发软,但肌肉记忆比意识更快。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父亲抱着妹妹跳下去时,他是躲在衣柜里数心跳的。
铁门砰地被撞开。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注射器,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张桂源冲进楼梯间。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混杂着急促的呼吸。他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和当年医院走廊一模一样。
转过第七个弯,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11:52。还有八分钟,就是父亲跳楼的时间。
二楼的窗户开着。他翻过窗台,脚下一滑,重重摔在水泥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钻进灌木丛。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红蓝灯光划破夜色,照亮了巷口的垃圾箱。那里躺着个蜷缩的身影,像是睡着了一样。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护工,还是三年前的父亲?
他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哥?"桂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了?"
"听着,"张桂源压低声音,"你现在立刻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特别是夹层。"
"可是医生说......"
"别听他们的!"张桂源的声音有些发抖,"你闻到烧焦的味道了吗?那是真的,不是幻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桂源听见妹妹翻动书包的声音,还有她急促的呼吸。
"找到了。"桂月小声说,"是个U盘,上面刻着'证据'两个字。"
张桂源的手指掐进掌心。三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出诊回来,衬衫口袋里掉了半张挂号单。那天晚上,他听见父母在卧室低声争吵。
"马上删掉它!"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是......"
"照我说的做!现在就删!"
"不行,"桂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们来了。"
张桂源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和当年父亲发病时敲打床头柜的声响一模一样。
"桂月?"他屏住呼吸,"桂月!"
电话突然断了。
张桂源疯了似的往家跑。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在地上砸成小点。路灯忽明忽暗,照见前方十字路口停着一辆救护车。
车门开了,下来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注射器,玻璃管里装着蓝色液体。
张桂源转身钻进小巷。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摸到裤兜里的钥匙串,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
拐过第三个弯,他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后轮上绑着个粉色蝴蝶结,是桂月去年生日自己系的。
他掏出U盘塞进车座底下,正要起身,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别动。"冰冷的针尖抵住皮肤,"我们不想伤害你。"
张桂源闭上眼睛。他想起小时候,每次桂月做噩梦,都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她说这样就能闻到哥哥身上安全的味道。
"她知道真相。"他突然开口,"她一直都知道。"
针尖颤了一下。
"我父亲不是自杀,"张桂源的声音很轻,"是被人逼死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你们害怕的不是这个,"他睁开眼睛,"是桂月手里的证据。"
针尖猛地扎进皮肤。蓝色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张桂源抓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掰。那人闷哼一声,注射器脱手飞出,在墙上炸成碎片。
另一个人扑上来。张桂源挥拳砸过去,鼻梁断裂的脆响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抱着妹妹跳下去时,他是躲在衣柜里数心跳的。
更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张桂源转身就跑,朝着家的方向。汗水模糊了视线,他能感觉到药物开始起效,四肢变得沉重。
路过便利店时,他看见玻璃橱窗映出自己的脸。苍白的脸,发红的眼睛,嘴角还挂着血丝。这不就是当年父亲发病时的模样吗?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红蓝灯光划破夜色,照亮了巷口的垃圾箱。那里躺着个蜷缩的身影,像是睡着了一样。
张桂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他想起刚才电话里桂月说,他们来了。
敲门声,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和父亲发病时一模一样。
当他终于跑到公寓楼下时,发现单元门大开着。电梯停在十六层不动了,楼道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张桂源冲上楼梯。每一层都亮着惨白的顶灯,墙壁上投着扭曲的影子。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十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样急促。
1603室的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翻倒在地,相框碎了一地。桂月的书包扔在地上,夹层被撕开,露出空荡荡的内衬。
"哥?"
张桂源猛地转身。桂月站在卧室门口,怀里抱着个枕头。她的脸色比平时更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们拿走了U盘。"她小声说,"但他们找不到这个。"
她把枕头递过来。里面裹着个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爸爸的秘密"五个字。
张桂源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爬满纸面:
"亲爱的桂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
[未完待续]张桂源的手指僵在笔记本边沿。墙上的挂钟咔哒作响,秒针正划过十二点。
"他们说爸爸是自己跳下去的。"桂月的声音像团揉皱的棉花,"但那天晚上的雨,把楼道里消毒水的味都冲干净了。"
窗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张桂源猛地拉住妹妹往后退,后背撞上餐桌。瓷碗滚落摔碎的声响惊醒了什么,天花板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皮鞋。
桂月抱着枕头往后缩,膝盖磕在餐椅上。她低头看着满地玻璃碴,忽然伸手捡起一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在地上滴出三点血珠。
"你藏起来。"张桂源扯开衣柜门,"这次别再......"
"我再也不躲了。"桂月抹了把脸,血迹在脸颊晕开,"哥,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总说房间里有声音?"
天花板的脚步声停了。某种液体正顺着通风管道往下滴,在厨房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张桂源抬头,看见铁皮接缝处渗出几缕淡蓝色的光。
"那是他们改装过的排风扇。"桂月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螺丝刀,"我拆开看过,里面夹层贴着医院的条形码。"
衣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张桂源摸出来看,是护工发来的消息:他们往你家楼顶运了台信号屏蔽器,要快。
"现在他们就在楼上。"张桂源抓住妹妹手腕,"听着,等会儿我引开他们......"
"不用。"桂月突然笑了,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他们怕的不是证据,是你发现真相的样子。"
天花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金属拖动的刮擦声,越来越近。张桂源拽着妹妹闪进厨房,脚下的蓝光已经漫到门口。
"爸写过,"桂月突然开口,声音比平常高出许多,"当他发现那些病人不是疯了,而是看清了真相......"
刮擦声戛然而止。张桂源听见楼上传来急促的对话声,还有注射器包装纸撕裂的声响。
"他留下的不止这本日记。"桂月把螺丝刀塞进哥哥手里,"你去天台,我知道怎么让他们停下来。"
"你要做什么?"
"三年前他们漏了一件事。"桂月松开手,转身走向玄关,"爸爸发病时,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现在轮到他们闻闻看。"
张桂源还没反应过来,妹妹已经冲向客厅。她踩着翻倒的茶几跃上窗台,粉色睡衣在夜风里鼓成一团。
"等等!"张桂源扑过去抓住她脚踝,"你疯了......"
"哥,"桂月回头看他,眼睛亮得骇人,"你还记得吗?每次你做噩梦,我都会在你床边放杯温水。"
她挣脱手,纵身跃下窗台的瞬间,天花板轰然塌陷。穿白大褂的人影从破洞里坠下来,注射器扎进地板,蓝色液体溅上窗帘。
张桂源追到窗边,只看见妹妹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远处传来尖叫,混着金属碰撞的巨响。他摸了摸口袋,发现那把螺丝刀上刻着个小字:源。
头顶传来新的脚步声。张桂源握紧刀柄,朝着楼梯间走去。每一步都能听见地板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人在跟着他数数。
转角处飘来消毒水的气味。他知道,这栋楼里有人正在等他,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