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张桂源握着那把刻着“源”字的螺丝刀，一步步踏上通往天台的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像是有人在背后数着他的心跳。他能感觉到药效正在发作，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视线也开始模糊。
但他不能停下。
每一步都带着回忆——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的眼神，妹妹蹲在厨房门口攥着插头的样子，还有她藏在枕头里的笔记本。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像一根刺扎在他胸口，越靠近天台，刺得就越深。
铁门近在眼前，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卷起几片枯叶。他伸手推门，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夜风吹过脸庞，带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
天台边缘站着一个人。
李医生。
白大褂在风中飘动，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蓝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站在天台围栏边，背对着张桂源，似乎早已等在那里。
“你终于来了。”李医生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在闲聊。
张桂源握紧螺丝刀，指节发白。“你对桂月做了什么？”
“我救了她。”李医生缓缓转过身，“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其实你才是那个把她拖进泥潭的人。”
“闭嘴！”张桂源咬紧牙关，往前迈了一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吗？”李医生笑了，“你妹妹早就知道真相。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没躲进衣柜，而是站在窗边，看着你父亲抱着她跳下去。”
张桂源的心猛地一沉。
“她说她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李医生继续说，“那是真的。因为那天晚上，医院的实验室出事了。你父亲发现了真相，却没人相信他。他只能用死来证明清白。”
张桂源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起桂月最近反常的表现，想起她总是半夜惊醒，想起她总说自己房间里有声音。
原来她一直在听那些改装过的排风扇里传出的录音。
“所以你们抓她，是为了让她‘恢复正常’？”张桂源冷笑一声，“用药物控制她，让她忘记一切？”
“我们是在帮她。”李医生举起注射器，“她不该记住这些。你应该明白，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们才是疯子。”张桂源的声音低沉而愤怒，“你们怕她说出真相，怕你们的谎言被揭穿。”
“你说得对。”李医生叹了口气，“但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他突然冲向张桂源。
张桂源本能地挥出螺丝刀，金属划破空气的声响刺耳。李医生侧身避过，注射器擦着他肩膀飞过，在地上炸成碎片。
“你父亲也是这样不肯配合。”李医生冷冷地说，“结果呢？他死了，你妹妹差点也毁了。”
“住口！”张桂源怒吼，扑上去一把抓住李医生的衣领。
两人扭打在一起，跌跌撞撞地朝着围栏方向移动。张桂源的力气在药效影响下迅速减弱，但他的怒火却越来越盛。
“你根本不懂她！”他一边挣扎一边吼道，“她不是病人！她是受害者！”
“你才不懂她！”李医生猛地推开他，张桂源踉跄后退，脚下一滑，整个人几乎要栽下天台。
他抓住围栏，手指死死扣住生锈的栏杆。冷风呼啸着吹过耳边，楼下是漆黑一片。
“你以为你在救她？”李医生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她需要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张桂源喘着粗气，“不是你们这些打着‘治疗’旗号的骗子。”
“那你告诉我，”李医生蹲下来，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如果她真的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觉得她还能活下去吗？”
张桂源愣住了。
“她看到你父亲抱着她跳下去，听到他最后的遗言，闻到实验室爆炸时的焦味……这些记忆会一直折磨她。你能替她承受吗？你能让她忘掉这一切吗？”
“我……”
“你不能。”李医生轻轻摇头，“你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天天崩溃。”
张桂源的手松了一些。
“所以你要么接受现实，要么……”李医生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和你父亲一样，选择结束一切。”
张桂源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你害怕了。”李医生笑了，“你终于明白了吧？有些真相，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我不怕。”张桂源咬牙，声音却有些发抖，“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她。”
“那就放手吧。”李医生伸出手，“让我们带她去一个能让她安静下来的地方。”
张桂源盯着那只手，久久没有动作。
风更大了，吹得他睁不开眼。他低头看向漆黑的楼底，仿佛又看见父亲抱着桂月坠落的身影。
“哥……你还记得吗？”桂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每次你做噩梦，我都会在你床边放杯温水。”
他猛地闭上眼。
然后，他松开了围栏。
李医生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回安全地带。
“你想通了？”李医生问。
张桂源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妹妹现在在哪？”他问。
“她在楼下。”李医生说，“我们会带她去新的地方治疗。”
“带我去见她。”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救护车停在巷口，蓝光还在闪烁。张桂源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
桂月坐在里面，怀里抱着那个装着笔记本的枕头。她抬起头，看着哥哥。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我没事。”张桂源坐进车厢，轻轻抱住她，“你呢？”
“我也很好。”桂月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那天晚上，我确实看到了爸爸跳下去。”桂月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会恨自己一辈子。”
张桂源的手臂收紧。
“我没有疯。”桂月继续说，“我只是太爱你了，不想看你变成爸爸那样。”
泪水悄然滑落。
“我知道。”张桂源低声说，“我也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李医生站在车外，静静看着这一幕。
救护车缓缓启动，驶入夜色之中。
张桂源望着窗外，心里第一次感到轻松。
他知道，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让桂月独自面对。
因为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
[未完待续]救护车驶过第七个红灯时，桂月的手指开始抽搐。
张桂源注意到她掐进掌心的指甲正在渗血。枕头边沿沾着暗红，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
“你冷吗？”他解开外套盖在她身上。
桂月摇头，却把枕头抱得更紧。塑料封皮摩擦发出窸窣声，像是撕开绷带的声响。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混着铁皮锈味的气息。
李医生从副驾驶递来一个纸袋。“吃颗糖。”
张桂源接过袋子没动。薄荷糖滚在掌心，凉意顺着掌纹渗进皮肤。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也给过他一颗糖。
“哥？”桂月突然抬头，“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糖里下药？”
她的瞳孔在路灯下泛着不自然的光，像被雨水泡胀的玻璃珠。张桂源握糖的手收紧，指节抵住车窗的震动。
“那我先吃。”他把糖放进嘴里。薄荷味炸开的瞬间，后槽牙尝到金属的腥甜。
桂月笑了。她张开嘴时，张桂源看见她舌根压着的那颗糖，正闪着和注射器里一样的蓝光。
“你们根本没打算让我见她。”他猛地抓住李医生的椅背。
司机猛打方向盘，救护车撞上护栏。警报声响起时，桂月突然尖叫。
枕头裂开，笔记本飞出。纸页散落间，张桂源看见密密麻麻的录音时间标注——全是昨天的日期。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天台？”李医生转身时，白大褂里露出半截电击器，“你妹妹昨晚就进了诱导睡眠状态。”
桂月的眼白正在变白，像被人往瞳孔里灌了浆糊。她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机械地重复：“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闭嘴！”张桂源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女孩的唾液顺着指缝流下，在他手背画出蜿蜒的痕迹。那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像极了注射器里的液体。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李医生举起新的注射器，“但你可以选择成为新的自己。”
刹车声刺破夜空。车门被猛地拉开，穿防护服的人影涌了进来。张桂源后颈一凉，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他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炸开的刹那，他看清了桂月眼里闪过的求救信号——那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代表“快跑”。
他踹开车门滚了出去。
柏油路面擦破膝盖的瞬间，身后传来桂月尖利的嘶吼：“你永远都学不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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