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破碎的车辕上。槾燱看见宿三的时候,他正用膝盖抵住断裂的车轮,半截断剑横在喉间,像一道随时会崩裂的霜线。男孩的肩胛骨在破旧的布衣下凸起,像两柄欲飞的蝶翅,却偏偏要硬撑着去挡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嗤——”
魔兽的利爪刮过岩石的声响骤然逼近,带着硫磺与腐肉的腥臭。宿三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断剑在他掌心割出细痕,血珠渗出来,很快被冻成暗红的冰晶。
槾燱踢起的碎石在半空就凝出锋芒,“叮”地一声磕在断剑上。宿三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那双眼瞳很深,像藏着千年不化的雪,却又在眼尾处洇开一点暖意,像篝火将熄时最后一点火星。
“万物为剑,”槾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是让你借天地之利,不是抱着废铁等死。”
她弯腰拾枯枝的动作极快,晨光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木枝,瞬间镀上银辉。当她手腕翻转时,那截毫不起眼的枯枝已化作流萤般的剑影,精准地刺入一头低吼着扑来的裂齿兽眼窝。兽吼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震得地面簌簌落石。
宿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看见槾燱收剑时,指尖有细碎的光屑飘落,像熄灭的星火。她转过身,黑发被风扬起,露出颈间一道极淡的疤痕——那是多年前楠夕为她挡下冰锥时留下的,如今却只剩一道浅淡的白印,在晨光里几乎看不见。
“跟紧了。”槾燱丢下这句话,转身踏入弥漫的烟尘。宿三愣了愣,随即像被点燃的引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攥着那截断剑踉踉跄跄地追上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冲动——他想跟上那个身影,想成为像她那样,能劈开黑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