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创医疗中心的走廊比普通医院要明亮得多，白色墙壁上点缀着浅蓝色的装饰线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柑橘混合消毒水的气味。虞窈杳坐在治疗室外，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膝盖。
已经三个小时了。
门上的红灯依然亮着，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动。她第无数次看手机，闫桉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小时前：「有急事处理，晚些到。」
"虞小姐？"
周明远的声音让虞窈杳猛地抬头。医生推门而出，白大褂上沾着几滴可疑的深色痕迹，脸上却带着令人不安的笑容。
"治疗很成功。"他摘下口罩，露出略显苍白的嘴唇，"令尊的反应...比预期要好得多。"
虞窈杳站起身，试图越过周明远看向治疗室内部："我能见他吗？"
"再等半小时，我们需要观察初期反应。"周明远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您可以先去休息室，那里准备了茶点。"
"我就在这里等。"虞窈杳固执地说。
周明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又恢复专业性的温和："如您所愿。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闫先生到了吗？"
"还没有。"
"奇怪，他说会准时..."周明远低声自语，随后对虞窈杳点点头，"我去打个电话。"
虞窈杳注视着医生离去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当治疗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她迅速上前，却被一位护士拦住。
"家属请稍等，病人需要休息。"
透过短暂开启的门缝，虞窈杳瞥见父亲躺在一种奇怪的环形仪器中，手臂上连接着多条管线，其中一条输送着微微发蓝的液体。最令她心惊的是，父亲的眼睛——在昏暗的治疗室内，竟然泛着不自然的微光。
"那是什么药？"她抓住护士的手腕，"为什么他的眼睛——"
"只是特效营养剂。"护士轻松地挣脱，"光线反射而已，别担心。"
门再次关上，虞窈杳站在原地，心跳如雷。她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错觉。
"抱歉，我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闫桉穿着一件高领黑色毛衣，衬得脸色越发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更奇怪的是，在这个暖气充足的医疗中心，他居然戴着一副皮手套。
"你看起来比病人更需要治疗。"虞窈杳忍不住说。
闫桉嘴角微微上扬："通宵拍戏的后遗症。"他望向治疗室的门，"你父亲怎么样？"
"周医生说很成功，但我刚才看到..."虞窈杳犹豫了一下，"药物的颜色很奇怪，而且爸爸的眼睛..."
闫桉的表情瞬间紧绷："你看到了什么？"
"像是...在发光。"
一阵沉默。闫桉摘下手套揉了揉眉心，虞窈杳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排细小的针孔痕迹，新旧交错。
"那是造影剂的反应。"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这种新药需要配合特殊成像检查。"
虞窈杳正想追问，治疗室的门突然大开。令她震惊的是，父亲竟然自己走了出来，脸色红润，步伐稳健，完全不像一个刚接受完癌症治疗的病人。
"杳杳！"父亲的声音洪亮得不像话，"这药太神奇了！我现在感觉能跑马拉松！"
周明远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我说过，效果会很好。"
虞窈杳上前扶住父亲，却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异常的高，几乎烫手。
"爸，你在发烧！"
"只是新陈代谢加速的正常反应。"周明远迅速插话，"休息几小时就会稳定。"
闫桉悄无声息地站到周明远身旁，两人交换了一个虞窈杳无法解读的眼神。
"虞小姐，我建议令尊今晚留院观察。"周明远说，"我们有最好的护理团队。"
父亲拍拍女儿的手："听医生的吧。说真的，我感觉好多年没这么精神了！"
虞窈杳望向闫桉，后者轻轻点头："星创的VIP病房比五星酒店还舒适。"
就这样，父亲被安排进了顶层一间豪华得过分的病房。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迷你冰箱里摆满了进口水果和高级补品。虞窈杳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狼吞虎咽地吃完两人份的晚餐，然后几乎立刻陷入沉睡，鼾声如雷。
"这正常吗？"她小声问正在检查监护仪的护士。
护士没有抬头："个体差异而已。"
病房门轻轻打开，闫桉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他递给虞窈杳一杯，然后示意她到外间谈话。
"你得回去休息。"他说，"明天还有拍摄。"
虞窈杳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周医生会通宵值班，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你。"闫桉的语气出奇地柔和，"你父亲需要你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不是一个累垮的身体。"
咖啡的香气混合着闫桉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虞窈杳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她低头看着杯中黑色的液体，突然问道：
"你手上的针眼是怎么回事？"
闫桉的动作顿了一下："糖尿病。"
"你从没在媒体前提过。"
"因为从没记者发现过。"闫桉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明星的小秘密，现在你也有了。"
虞窈杳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爸爸注射的到底是什么？"
"靶向免疫增强剂。"闫桉的回答流畅得像是排练过，"具体成分涉及商业机密，但所有文件都经过药监局审批。"他顿了顿，"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虞窈杳握紧咖啡杯，"李胜说你经常这样做...帮助合作对象。"
闫桉的表情阴沉下来："李胜知道什么。"这不是疑问句。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周明远拿着病历本走来："闫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闫桉点头，对虞窈杳说："等我五分钟，然后送你回家。"
虞窈杳看着两人走向安全通道，鬼使神差地，她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通道门没有完全关严，她听到周明远压低的声音：
"...第一阶段反应比预期强30%，可能需要调整剂量..."
"不行。"闫桉的声音冰冷，"按原计划，我有数据支持。"
"但风险—"
"我承担。"
"你的情况也不稳定，昨晚的指标—"
"我说了，按计划进行。"闫桉打断他，"基因序列稳定吗？"
"暂时是，但—"
虞窈杳不小心碰到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对话立刻停止，她慌忙退回走廊拐角。
十分钟后，闫桉独自回来，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走吧，车在楼下。"
雨后的城市霓虹闪烁，闫桉的奔驰安静地滑过街道。虞窈杳靠在车窗上，看着夜色中模糊的光影。
"你在想什么？"闫桉突然问。
虞窈杳犹豫了一下："想我妈妈。如果这种药早点出现..."
闫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癌症有很多种，这种药只对特定类型有效。"
"你好像很了解。"
"久病成医。"闫桉轻描淡写地说。
车停在虞窈杳公寓楼下，闫桉没有立刻解锁车门。雨又开始下了，水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小蛇。
"虞窈杳，"他罕见地叫了她的全名，"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或你的家人。"
虞窈杳心头一震："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觉得你需要听到这个。"闫桉转头看她，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金色反光，转瞬即逝。
回到家，虞窈杳辗转难眠。凌晨三点，她收到医院发来的父亲最新检查报告：肿瘤标志物下降了60%，简直像医学奇迹。但报告最后一页被刻意裁剪过，边缘参差不齐。
第二天片场，闫桉没有出现。助理说他突发低血糖，请假一天。李胜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凑到虞窈杳身边：
"听说你父亲治疗效果惊人？"他笑容油腻，"闫桉推荐的医生果然不同凡响。"
虞窈杳埋头整理剧本，没有理会。
"知道吗？"李胜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女演员，也是得了绝症，接受了'特殊治疗'。现在...没人找得到她了。"
虞窈杳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胜耸耸肩，"只是提醒你，奇迹都是有代价的。"
下午休息时，虞窈杳在洗手间镜子上发现用口红写的一行字：「别陷得太深，前任编剧怎么消失的，查查吧。」
她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画面中父亲精神抖擞，正在医院花园里打太极拳，完全不像癌症病人。但当他转身时，虞窈杳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个小小的蓝色印记，形状像一把剑——正是S.C.的logo。
"爸！你脖子上是什么？"
父亲困惑地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啊。"
但虞窈杳看得清清楚楚。她挂断电话，立刻拨通闫桉的号码，却在接通前一秒挂断。有什么阻止了她——也许是昨晚他眼中那一瞬的脆弱，也许是那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打开浏览器，输入"闫桉 编剧 失踪"，却只找到一条三年前的小道消息：《著名编剧林雯突发精神疾病，退出新片项目后下落不明》，配图是林雯与闫桉在开机仪式上的合影。
虞窈杳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父亲康复的喜悦与不断滋长的怀疑在她心中撕扯。最终，她打开通讯录，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照片背面那个属于星创生物的电话。
"您好，星创生物临床研究部。"同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
虞窈杳深吸一口气："我想查询一个临床试验项目，编号SC-7749。"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然后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请问您是？"女声突然变得警惕。
虞窈杳迅速挂断，心跳如鼓。SC-7749是她从父亲病历上瞥见的编号，对方反应明显不正常。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虞窈杳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复杂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是那个谜一样的男人——闫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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