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创生物大楼在夜色中如同一柄蓝色水晶铸就的利剑，直插云霄。
虞窈杳仰头望着顶层闪烁的诡异蓝光，喉咙发紧。闫桉将车急刹在大楼侧门，从手套箱取出一副特制眼镜递给她。
"戴上这个，能看见SC-7749的活性痕迹。"
眼镜让世界蒙上一层淡绿色调，但星创大楼内部却显现出无数游动的蓝色光丝，像某种生物神经网络般在墙体间蔓延。最密集的光束从顶层放射状扩散，如同一个正在苏醒的巨型水母。
"那是什么？"虞窈杳声音发颤。
"神经重构达到临界点的能量场。"闫桉检查了那把造型奇特的手枪，"超过85%就会形成这种场域，影响范围内所有第七代样本。"
侧门需要员工卡才能进入。闫桉从口袋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刷过读卡器时，虞窈杳注意到卡片上的名字是"周明远"。
"你偷了周医生的门卡？"
"借。"闫桉推开门，示意她跟上，"三天前他主动交给我的，当时已经预感到会有今天。"
电梯停运了。他们沿着消防通道向上爬，闫桉的步伐轻得诡异，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虞窈杳的喘息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SC-7749特有的金属味。
爬到第二十层时，闫桉突然伸手拦住她。他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细线："有声音。"
虞窈杳屏住呼吸。起初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随后是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啪嗒、啪嗒——节奏精确得如同钟表。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叫，来自他们正上方的楼层。
闫桉无声地摸出手枪，做了个"留在原地"的手势，独自向上探去。虞窈杳刚想跟上，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楼梯间剧烈震动。她失去平衡，手肘重重撞在墙上。
一道黑影从上方坠落，擦着她的鼻尖砸在楼梯转角。那是一只扭曲变形的金属文件柜，柜门像被巨力撕开的罐头盖般向外翻卷，边缘沾着蓝色黏液。
"跑！"闫桉的吼声从上方传来，随即被一连串玻璃破碎的爆裂声淹没。
虞窈杳本能地向上冲去，而非向下逃生。转过楼梯拐角，二十一层的景象让她僵在原地——
整层楼的玻璃隔断全部粉碎，办公桌椅像被飓风扫过般堆叠在角落。中央空地上，周明远医生仰面躺在一片蓝色血泊中，胸口插着半截不锈钢桌腿。而站在他身旁的，是虞窈杳几乎认不出来的父亲。
虞教授佝偻着背，裸露的手臂上爬满蓝色血管，十指延长成爪状，指尖滴落着同样的蓝色液体。他的头颅以不正常的角度向后仰起，颈椎骨节凸出得几乎要刺破皮肤。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完全被蓝色荧光填满，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爸..."虞窈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虞教授的头颅猛地转向她，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的嘴张开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幅度，露出一排细密的尖牙："杳杳。"
那声音像是几十个人同时开口，夹杂着电子噪音般的嘶嘶声。
闫桉从侧方扑来，将虞窈杳推到一根承重柱后。几乎同时，虞教授原先站立的地砖爆裂开来，碎石四溅。
"他已经不是你了父亲了。"闫桉的声音紧绷，"神经重构达到89%，自主意识基本消失。"
"但他认得我！"
"那是残留的神经元反射，就像截肢后的幻肢痛。"闫桉快速检查了手枪，"听着，我需要你——"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虞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爬到天花板上，像蜘蛛般四肢着地，蓝色唾液从嘴角滴落。他的头颅旋转了180度，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藏身的柱子。
"闫...桉..."扭曲的声音从虞教授喉咙里挤出，"实...验...体...Zero..."
闫桉咒骂一声，猛地将虞窈杳推向另一侧："分开跑！去顶层实验室！"
虞窈杳踉跄着冲出去，身后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她不敢回头，拼命向电梯井跑去。透过特制眼镜，她看到整层楼的蓝色光丝都在向虞教授所在位置汇聚，形成一张发光的网。
消防通道的门被锁死了。虞窈杳转向紧急电梯，祈祷着还能运行。就在她按下按钮的瞬间，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杳杳...来..."父亲的声音忽远忽近，夹杂着液体翻涌的咕噜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虞窈杳冲进去疯狂按关门键，就在门缝只剩十厘米时，一只蓝色手爪突然插入——五指张开，每根指节都多出一个关节。
门被强行撬开。虞教授扭曲的面孔出现在缝隙中，下颌脱垂到胸前，蓝色舌头像蛇信般颤动。他的身体像液体般挤入电梯，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位声。
虞窈杳背贴电梯墙，无处可逃。父亲的手爪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冰凉粘腻，像某种深海生物。
"美...丽...的...实...验...体..."父亲的口中溢出蓝色泡沫，"加...入...我...们..."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刺向虞窈杳的腹部。剧痛袭来，她低头看见三根蓝色指尖穿透了自己的毛衣，却没有血迹——只有一缕缕蓝光从伤口处渗出。
"爸...住手..."虞窈杳的视野开始模糊，疼痛转为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仿佛有电流在血管中奔涌。
父亲抽回手爪，指尖沾着发光的蓝色液体。他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荧光顺着喉咙下滑，在皮肤下形成脉动的光路。
"纯...净...的...载...体..."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你...体...内...有...抗...体..."
电梯剧烈震动，顶板突然被掀开。闫桉从天而降，一脚踹在虞教授肩上，将其逼退至角落。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金色，瞳孔竖直如猫，右手持枪，左手握着一支发光的蓝色针剂。
"离她远点！"闫桉的声音低沉得不像人类。
虞教授发出高频嘶叫，震碎了电梯内的所有灯光。在黑暗中，两个非人生物缠斗在一起，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虞窈杳蜷缩在角落，腹部的伤口不再疼痛，反而有种奇异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微小生物在皮肤下重组组织。
一声枪响。特制子弹击中虞教授的胸口，爆开一团蓝色雾气。他踉跄后退，撞在电梯墙上，胸口出现一个正在扩散的黑洞——不是伤口，而是某种空间扭曲，周围的皮肤和肌肉如数据流般被吸入其中。
"不...可...能..."虞教授低头看着胸口的黑洞，"终...极...协...议...被...篡...改..."
闫桉趁机将针剂刺入虞教授颈部："这是改良型抑制剂，能暂时冻结神经重构进程。"
虞教授的身体剧烈抽搐，蓝色血管逐渐暗淡。他的眼睛恢复了一瞬清明，看向虞窈杳："杳...杳...黄...山...蝴...蝶...在...西...湖..."
话音未落，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坍缩，像被抽干的气球般瘫软在地。蓝色液体从七窍流出，在空气中蒸发成光点。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顶层实验室的蓝光如潮水般涌入。闫桉跪地检查虞教授的脉搏，脸色阴沉："还活着，但神经重构进度回退到了65%。"
虞窈杳颤抖着触碰父亲的额头，皮肤冰凉如金属："他刚才说'黄山蝴蝶在西湖'...这是什么意思？"
闫桉猛地抬头："坐标。黄山和西湖连线的中点。"他迅速在手机上调出地图，"杭州西南三十公里，星创生物废弃的第一实验室。"
电梯突然震动，楼层显示屏疯狂跳动——有人从底层按了上行键。闫桉抱起昏迷的虞教授："走，去实验室。周明远可能留下了更多线索。"
顶层实验室比虞窈杳想象的更骇人。中央是一个巨型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数十具人体，全部连接着蓝色光缆。培养液呈现出与父亲浴缸中相同的荧光，舱壁上贴满了手写笔记和照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西侧墙上的一排监控屏幕，每个屏幕对应一个培养舱中的人体，显示着各自的神经重构进度——最低的72%，最高的已经达到91%。
"这些都是第七代样本。"闫桉将虞教授放在操作台上，快速连接了几根电极，"自愿参与临床试验的绝症患者。"
虞窈杳走近培养舱，突然认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林森。那个据闫桉说已经"溶解"的渐冻症患者，此刻正悬浮在培养液中央，蓝色光丝从他体内放射状延伸，与其他样本相连。
"你说他死了。"虞窈杳转向闫桉。
"我撒谎了。"闫桉调试着监控设备，"所有达到85%的样本都会被转移到这里，组成神经网络的一部分。周明远称之为'蜂巢意识'实验。"
"所以父亲也会变成这样？"
闫桉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不，你父亲是特殊的。他的身体对SC-7749产生了独特反应，没有像其他样本那样被同化。"他指向一个显示屏，上面是虞教授的脑部扫描图，"看这里，海马体区域有异常活动，他在抵抗神经重构。"
虞窈杳腹部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她掀开毛衣，发现皮肤上浮现出蓝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某种符号——与父亲笔记本上的一个标记完全相同。
"闫桉..."她声音发抖，"我是不是也被感染了？"
闫桉转身看到那些纹路，金色瞳孔骤然收缩："不，这是抗体形成的标志。"他快步走来，手指轻触那些纹路，"你父亲往你体内注入了少量活性SC-7749，但你的免疫系统正在将其转化为抗体。"
"这怎么可能？"
"因为你的基因。"闫桉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你母亲是第一批志愿者之一，她的DNA经过特殊修饰，这种特性遗传给了你。"
虞窈杳如遭雷击："我母亲？她不是车祸死的吗？"
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打断了谈话。闫桉迅速关闭主光源，将虞窈杳拉到控制台后方："保安还是警察都别出声。"
监控屏幕显示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出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周明远医生。他的白大褂前襟浸满鲜血，走路姿势僵硬如提线木偶，胸口还插着那截不锈钢桌腿。
"不可能..."闫桉低声咒骂，"我亲眼确认过他的死亡。"
周医生径直走向培养舱，动作机械地操作控制面板。所有培养舱中的样本同时睁开眼睛，蓝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实验室。一个合成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实...验...体...Zero...叛...逆...者..."
闫桉握紧手枪："蜂巢意识控制了周明远的尸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那这些人呢？"虞窈杳指着培养舱。
"已经没救了，他们——"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周医生的尸体突然爆开，无数蓝色光丝如触手般射向四面八方。其中一根刺入虞教授的手臂，昏迷中的他立刻痉挛起来，神经重构进度从65%飙升到79%。
"走！"闫桉拽起虞窈杳冲向紧急出口，另一只手拖着虞教授，"去地下停车场，我有车在那里！"
他们刚跑出实验室，身后就传来培养舱破裂的轰鸣声。蓝色培养液如海啸般涌出，所到之处金属腐蚀，塑料熔化。虞窈杳回头一瞥，看到数十个蓝色人形从液体中站起，动作协调如一个整体。
楼梯间已被蓝色黏液覆盖，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上。下到二十五层时，虞教授突然挣脱闫桉的手，扑向虞窈杳。
"杳杳...留下..."他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多重回声，"你...是...钥...匙..."
闫桉一枪击中虞教授的肩膀，蓝色血液喷溅在虞窈杳脸上。奇异的是，那些血滴一接触她的皮肤就被吸收，腹部的纹路随之变得更加明亮。
"快走！"闫桉拉着她继续向下狂奔，"他们在利用你父亲的血强化与你的连接！"
地下停车场空旷得诡异。闫桉的黑色奔驰孤零零地停在中央，周围散落着几具保安的尸体，全部呈现出被吸干的状态，皮肤紧贴骨骼，像风干的木乃伊。
"他们需要有机物质维持形态。"闫桉启动车子，轮胎在尖叫中冲出停车位，"培养舱破裂后，蜂巢意识必须寻找新的载体。"
虞窈杳从后窗看到，一团蓝色雾气正从楼梯间涌出，隐约形成人形轮廓。最前端的分支已经凝结成她父亲的面容，嘴唇蠕动着无声呼唤她的名字。
"去哪？"她声音嘶哑。
"西湖和黄山的中点。"闫桉猛打方向盘，车子冲出地下通道，"那里有能终结这一切的原始代码。"
虞窈杳低头看着腹部的蓝色纹路，它们已经蔓延到胸口，形成一棵树状的图案。触碰时没有感觉，却能听到微弱的电子音，像是某种加密信息。
"我会变成什么？"她轻声问。
闫桉罕见地犹豫了："我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自然产生抗体的携带者。"他的金眼在黑暗中闪烁，"但我会保护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句话本该令人安心，却让虞窈杳心底升起更深的寒意。她想起父亲扭曲的面容，想起周医生胸口的桌腿，想起培养舱中那些无声尖叫的面孔。
最可怕的是，她开始能听懂那些电子音的含义——它们不是噪音，而是语言。而她，正在慢慢学会这种语言。
车后方的夜空中，一团蓝光如流星般划过，方向与他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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