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深秋,楼下的梧桐树落了满地金黄。杨博文的绘本得了奖,颁奖那天他特意穿了件焦糖色的毛衣,左奇函早早在衣柜里替他熨烫好,还别出心裁地在领口别了片压干的梧桐叶标本。
“这是去年你说要做书签的那片。”左奇函替他理着衣领,指尖划过标本边缘,“当时怕你弄丢,偷偷压在了字典里。”杨博文摸着那片薄脆的叶子,忽然想起颁奖词里写的“于细微处见温情”,原来最好的注脚,早就被身边人藏进了日子里。
颁奖礼结束后,两人沿着老城区的石板路往回走。路灯次第亮起,把梧桐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左奇函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还有个奖要颁给你。”
打开一看,是枚小巧的胸针,形状是两片交叠的梧桐叶,叶尖处镶嵌着细小的碎钻,在路灯下闪着柔和的光。“定制的,”左奇函把胸针别在他毛衣上,声音带着点得意,“设计师说,两片叶子要长得不一样,才像我们。”
杨博文低头看着胸针,忽然笑了:“那哪片是我?”左奇函捏了捏他的脸颊:“这片边缘有点卷的,像你总爱皱着眉画画的样子。”说着又指了指另一片,“这片舒展的,是我,被你带得越来越没脾气。”
年底搬家时,杨博文在书架最底层翻出个旧铁盒,里面装着高中时的笔记本、褪色的书签,还有一沓泛黄的小纸条。左奇函凑过来,拿起一张看:“‘今天降温,你校服里多穿件毛衣’,这是我写的。”杨博文笑着抽走另一张:“‘知道了,你也是,别总穿单鞋’,这是我回的。”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翻,纸条上的字迹从青涩到工整,内容从“这道题步骤错了”到“周末去图书馆吗”,最后停在一张没写完的纸条上,只有半句“毕业旅行想去——”。左奇函忽然抬头:“今年年假,去海边吧?”
杨博文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想写海边?”左奇函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猜的,你总在草稿本上画海浪。”
初春的海边还带着凉意,左奇函把杨博文裹在自己的外套里,两人坐在礁石上看日出。橘红色的光漫过海面时,杨博文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画本,飞快地勾勒着眼前的景象。左奇函凑过去看,发现他在画纸上添了两只海鸟,翅膀挨着翅膀。
“你看,”杨博文指着画,“就像我们。”左奇函握住他拿笔的手,在画纸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再加个光源,暖和点。”
回去的路上,杨博文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左奇函悄悄调低了音乐声。后视镜里,他毛衣上的梧桐叶胸针随着车身晃动,闪着细碎的光。左奇函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是把当年没写完的纸条,变成了一句句“我们去”;把草稿本上的海浪,走成了脚下的沙滩;把藏在心底的惦念,过成了柴米油盐里的寻常。
车开过老城区的巷口时,杨博文醒了,指着窗外:“你看,梧桐发芽了。”左奇函停下车,抬头望去,光秃秃的枝桠上冒出点点新绿,像撒了把春天的种子。
“明年,”左奇函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们在阳台种盆小的吧,等它长大。”
杨博文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梧桐树下举着手机拍照的少年,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原来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他点点头,看着左奇函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梧桐树越来越小,却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一片永远晴朗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