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梧桐树盆栽长得很慢，像他们慢慢铺陈开的日子。杨博文画画累了，就会搬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新抽的嫩叶在风里轻轻晃，左奇函则爱在浇水时故意把水珠洒到他手背上，看他笑着躲开时，眼里盛着的光比阳光还亮。
入夏时，绘本的再版座谈会定在了高中隔壁的书店。去的路上，杨博文总觉得紧张，左奇函就从口袋里摸出颗润喉糖，还是当年那个牌子的薄荷味。“你看，”他剥开糖纸递过去，“连紧张的感觉都和高二上台演讲时一样。”
座谈会结束后，有个穿校服的女生怯生生地递来画本：“杨老师，能画两个牵手的小人吗？像您绘本里那样。”杨博文抬头看了眼左奇函，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画了两个并肩的简笔画，一个举着画笔，一个抱着书本，旁边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女生道谢时，左奇函忽然低声说：“你看，当年刻在树上的心事，现在能大方画给别人看了。”杨博文转头看他，阳光穿过书店的玻璃窗落在他发梢，恍惚间好像又看见那个站在香樟树下的少年，只是这一次，他眼里的光不再需要躲藏。
秋天来得悄无声息，阳台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左奇函把几片形状好看的叶子捡回来，压在杨博文的画夹里。“等明年，我们把这些叶子串成风铃挂在窗边。”他边说边用指尖比量着叶片的大小，杨博文忽然凑过去，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像片叶子轻轻落下来。
左奇函愣了愣，随即笑着把他拉进怀里。画夹上的梧桐叶标本沙沙作响，混着窗外渐起的风声，像首没写完的歌。“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左奇函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等这棵小梧桐长到窗台高，我们就去领证。”
杨博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头时，正撞进左奇函认真的眼里。“你看啊，”左奇函指着盆栽，“它从发芽到落叶，我们都陪着，就像我们从校服到现在，也一直都在。”
年底选日子那天，两人窝在沙发上翻日历。杨博文指着一个画着小太阳的日期：“就这天吧，我查了，是晴天。”左奇函凑过去看，发现那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画了两个交握的手，手腕上没有监测环，只有一圈细细的红线。
“什么时候画的？”他笑着问。
“上次你说要等梧桐长高时。”杨博文的耳尖有点红，“怕你反悔，先记下来。”
左奇函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窗外的梧桐叶还在飘落，屋里的暖灯光却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着的藤蔓，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局。
领证那天果然是晴天。两人穿着同款的浅灰色外套，站在民政局门口时，杨博文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是片压得平平整整的梧桐叶，边缘有点卷，像极了左奇函送他的那枚胸针。
“这个给你。”他把叶子塞进左奇函手里，“当年你在香樟树上刻星星，现在我把秋天给你。”
左奇函握紧那片叶子，指尖传来薄脆的触感，像握着一整个漫长的时光。他牵起杨博文的手往里走时，阳光正好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两道并排的影子，像极了高中时那条红砖路上，两个少年慢慢走远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方向只有一个，就是彼此身边。而阳台的小梧桐还在慢慢长高，风过时，新抽的嫩芽轻轻摇晃，像在说，往后的春秋冬夏，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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