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尖锐的警笛撕裂。创科精密仪器维修服务公司的大门被强行破开，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技术主管周文斌惊愕而愤怒的手腕。与此同时，在城郊一处廉租公寓里，他那个曾扬言让林家“好看”的弟弟周武，还没来得及从宿醉中完全清醒，就被按在了散发着霉味的地板上。搜查令被迅速执行，警员们像梳子一样过滤着周氏兄弟的住所和工作场所。
陈默坐镇在灯火通明的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各处传回的实时画面。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赵雷兴奋的声音不断从对讲机里传来：
“陈队！创科公司周文斌的私人储物柜里发现了半瓶未使用完的‘净影III型’溶剂！批号吻合！”
“周武住处搜出大量林家失窃物品的照片和清单！还有…几张三年前金枫路17号火灾现场的剪报，上面有用红笔圈画的痕迹！”
“周武手机里发现大量与一个未实名注册号码的短信记录，内容隐晦，但多次提到‘清理’、‘报酬’、‘别留尾巴’！”
“技术组正在恢复周文斌电脑数据，发现他多次在加密论坛搜索‘火灾痕迹消除’、‘阻燃剂延时效果’等关键词！时间就在案发前一个月！”
一条条指向性极强的证据，如同拼图碎片，被迅速拼接起来。周武的怨恨、周文斌的专业知识和作案工具、神秘的联络人（极可能就是孙强）、以及他们对火灾现场的异常关注…所有线索都严丝合缝地指向这对兄弟就是策划并实施金枫路17号灭门惨案的元凶！
指挥中心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三年的悬案，眼看就要在今晚告破！
只有陈默，脸色越来越沉。太顺利了！顺利得如同照着剧本在演！周氏兄弟的“罪证”像是被人精心打包好，摆在了警方面前。尤其是周文斌储物柜里那半瓶“净影III型”，简直是生怕警察找不到的铁证！一个追求“完美”的罪犯，会在作案后把关键证物留在自己公司的储物柜里？
“孙强呢？”陈默沉声问，声音在兴奋的指挥中心里显得有些突兀。
“通缉令已经发下去了，机场、车站、高速路口全部布控！他跑不了！”赵雷信心满满，“只要抓住孙强，拿到他亲口承认受雇于周氏兄弟的口供，这案子就铁板钉钉了！”
就在这时，陈默的内线电话响了，是法医室的老秦，声音异常凝重：“陈队，你最好马上来一下审讯观察室。周文斌…情况不对。”
陈默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当他快步走到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时，看到里面的情景，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审讯室里，周文斌戴着手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审讯的警员如何施加压力，甚至摆出从他储物柜搜出的“净影III型”溶剂，他都只是惊恐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茫然，完全不像是伪装。
“他这状态…不像是装的。”老秦在一旁低声道，“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或者…被深度暗示过？生理指标也不稳定。”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周文斌的反应，更像是被推到台前的提线木偶，而非一个冷血的、追求“完美”的策划者！
隔壁的周武更是一塌糊涂。他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又惊又怕，语无伦次。他承认偷了林家的东西，承认被辞退后很生气，承认剪报是他收集的（“就想看看林家遭报应！”），但一提到纵火、杀人、“净影III型”、孙强，他就歇斯底里地否认，甚至嚎啕大哭，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胆子杀人。
“那个神秘号码呢？联系孙强的？”陈默问负责审讯周武的警员。
“他…他说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放高利贷的，找他催过债，后来就没联系了…号码早换了，他也不知道是谁。”警员一脸无奈，“查了那个号码，是黑市买的太空卡，最后一次使用就是案发当天下午，之后就废弃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卡住了。周氏兄弟一个吓傻了只会否认，一个语无伦次无法提供有效信息。而最关键的执行者孙强，依然在逃。
陈默回到指挥中心，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看着屏幕上各处传回的画面：创科公司里忙碌的取证警员，周武混乱的出租屋，还有…周文斌那间被仔细搜查、却显得过于“干净”、除了那半瓶溶剂再无其他可疑物的办公室。
“干净”…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陈默的脑海。一个精通痕迹清除的人，自己的地盘怎么可能只留下那一个致命的瓶子？除非…那瓶子根本就不是他放的！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等着警察去发现！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在指挥中心响起！通讯频道里传来交警部门急促的呼叫：
“报告指挥中心！通缉犯孙强找到了！在…在西郊环线高架桥下！人…人已经死了！”
“什么？！”陈默猛地站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画面迅速切换到现场。幽暗的高架桥下，污水横流。孙强扭曲的身体躺在泥泞中，头部遭受重创，鲜血混着泥水，早已凝固。一辆破旧的、没有牌照的摩托车倒在不远处，车头严重变形。
“初步判断是…车祸！”现场交警的声音传来，“摩托车高速失控撞上桥墩！从痕迹看…像是酒驾或毒驾后自己撞的！死亡时间…大概在通缉令发布后一小时左右！他身上没发现手机，只有少量现金…还有…”
交警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在他紧握的手心里…发现了一小块…烧焦的植鞣牛皮碎片！看起来…和你们要找的那个物证，很像！”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孙强死了！车祸！死无对证！
他手里握着另一块皮革碎片！是巧合？还是…毁灭证据？或者…是某种指向？
一切都断了！
周氏兄弟无法提供有效口供，关键执行者孙强离奇死亡！唯一剩下的，就是指向周氏兄弟的那些看似铁证、却透着一股“安排”气息的物证！
陈默猛地转身，目光穿透指挥中心的玻璃幕墙，仿佛要看向警局之外。林薇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她是否已经知道了孙强的死讯？她脸上…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 “陈队长，剧本总有意外，但结局…早已注定。保重身体。”
没有署名。
但陈默知道是谁。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巨大棋盘上疲于奔命的棋子，而执棋者，正站在阴影里，嘲弄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
孙强的死，是意外？还是林薇“完美剧本”里，清除最后隐患的冷酷一笔？
周氏兄弟，究竟是真正的凶手，还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沉默的棋子？
那块新的皮革碎片，是孙强慌乱中带走的罪证？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嘲弄警方的又一个标记？
陈默看着指挥中心屏幕上孙强冰冷的尸体照片，看着周文斌在审讯室里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那份关于“净影III型”和剪报的铁证报告…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合理”的结局——周氏兄弟策划，雇佣孙强执行，孙强意外身亡。
完美闭环。
尘埃落定。
但这“尘埃”，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阴谋的气息，沉重得让他窒息。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林薇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陈队长？”林薇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孙强死了。车祸。”陈默的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一丝遗憾的叹息：“…真是遗憾。看来，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了。不过，现有的证据链，应该足够指向周氏兄弟了吧？”
陈默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孙强尸体，看着那块新的、烧焦的皮革碎片特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陈队长，有时候，真相未必需要所有演员都开口。证据会说话，而沉默的棋子…往往指向最深的棋局。您觉得呢？”
电话挂断了。
忙音如同丧钟，在陈默耳边回荡。
他站在指挥中心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眼前这盘看似已解的“死局”，只觉得四周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那个少女的声音，那句关于“沉默棋子”的话语，如同幽灵般萦绕不去。
结局，真的注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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