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崩溃的哭诉和那份指向“疯狂”的旧报纸，像一层厚重的悲伤迷雾，笼罩在市局上空。沈静的形象在众人心中，从一个冷酷的阴谋家，扭曲成了一个被绝望吞噬、拉着全家陪葬的疯妇。这解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剧感，似乎让一切骇人听闻的罪行都有了“合理”的出口——疯狂，不需要逻辑。
陈默看着林薇被女警搀扶着离开办公室，那单薄颤抖的背影，确实能轻易勾起最深切的同情。但当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发黄的报纸，再落到秦粿屏幕上苏婉那张温婉却永远定格的照片时，心底那点冰冷的疑虑，如同沉在冰河下的顽石，顽固地不肯融化。
“赵雷，”陈默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两件事。第一，深挖林国栋三年前的投资纠纷，查实那笔钱，确认报纸内容的真实性。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指向秦粿的屏幕，“**仁和医院！苏婉！还有沈静！** 我要知道她们俩和这家医院的所有关联！尤其是…苏婉是否在那里做过脊柱手术？沈静有没有就诊记录？特别是涉及脊柱或者需要用到那种…钢钉的手术！”
“钢钉？”赵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指骸骨上的钛合金片，“明白！我亲自去仁和医院！掘地三尺也把记录翻出来！”
杜子腾凑过来，看着苏婉的照片，难得地叹了口气，脸上没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唉，多好的姑娘…摊上这无妄之灾。陈队长，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找人查线什么的，我们在海外还有点…呃…野路子。” 他瞥了一眼还沉浸在数据里的秦粿，“粿仔，别算了！来活儿了！查那个仁和医院的后台系统…呃…用合法手段！看看能不能找到苏婉和沈静的医疗记录残留！特别是手术记录！”
秦粿被杜子腾捅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小声应道：“…医院系统…防火墙等级高…需要…时间…绕过…合法访问日志…” 他手指立刻在设备上飞舞起来。
陈默没有阻止。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只要能找到真相，他不介意借点“野路子”的光。
***
仁和医院，VIP特护病房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钱堆砌出的宁静。林薇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侧影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红肿的眼睛也消下去一些，但那份深沉的悲伤和疲惫，仿佛刻进了骨子里。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医生正温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
“林小姐，你背上的旧伤，恢复得非常好。”女医生语气温和，“当年那场意外造成的脊柱侧弯和压迫，手术植入的矫正钢钉位置完美，融合也很稳定。现在除了阴雨天偶尔会有点酸胀感，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了。你坚持的康复训练效果显著。”
林薇微微颔首，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张医生。多亏了您当年主刀，还有…苏护工那段时间的悉心照料。”她提到“苏护工”时，眼神黯然了一下，带着真切的惋惜，“她是个很好的人…没想到…”
张医生也叹了口气：“是啊，小苏那孩子，勤快又细心，对病人特别有耐心。她突然说老家有事辞职，后来就没了音讯…真是可惜了。”
“她…在仁和工作很久了吗？”林薇似乎不经意地问。
“也不算特别久，大概一年多吧。不过她护理技术很好，尤其是术后康复护理，很专业。”张医生回忆道，“对了，我记得她来应聘时，还提到她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长期吃药，她做护工就是想多赚点钱给母亲看病…是个孝顺孩子。”
林薇默默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病房外走廊拐角，赵雷和一个穿着便装的警员看似随意地站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他们刚刚以“调查三年前一起医疗纠纷（借口）”的名义，查阅了部分外围档案，但核心的病人手术记录库权限极高且加密，一时难以突破。赵雷的目光落在VIP区林薇所在的病房方向，眉头微锁。林薇来医院复查旧伤？时间点…有点巧。
病房内，张医生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略带歉意地对林薇说：“抱歉林小姐，有个紧急会诊。报告你收好，按计划定期复查就行。放松心情，身体要紧。”
“好的，谢谢张医生，您忙。”林薇起身，礼貌地送医生出门。
病房里只剩下林薇一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她脸上的悲伤和脆弱，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医院花园里散步的病人，眼神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信息。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点开了一个极其隐蔽、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通讯软件。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只有一个输入框。
她飞快地输入了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发送。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一闪即逝，软件自动关闭，手机屏幕恢复如常。
林薇将手机放回口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查看了一下时间。
***
同一时间，市局技术科的一个角落里。
秦粿像一尊雕塑般凝固在他的设备前，只有手指在屏幕上快出残影。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骨骼模型或光谱图，而是瀑布般滚动的、常人无法理解的网络数据流和防火墙攻防日志。
杜子腾紧张地守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偷瞄一下门口，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加钱…一定要加钱…这活儿太刺激了…”
突然，秦粿的手指猛地一顿！
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中，一个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信号脉冲被他的捕捉程序瞬间锁定！那个信号的特征编码…与他之前在林薇那块“智能手表”后台捕捉到的、某个深藏进程的静默握手信号…高度吻合！
“找…找到了！”秦粿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他猛地抓住杜子腾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杜子腾龇牙咧嘴，“信号源！刚才！仁和医院内部网络！触发点…VIP特护病区！”
他飞快地在设备上操作，调出一个医院内部的简化网络拓扑图，一个代表着林薇所在病房区域接入点的小红点，正在图上急促地闪烁！
“目标…在…医院！发…发信号了！”秦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在杜子腾耳边炸响！
杜子腾眼睛瞬间瞪圆了！仁和医院？VIP区？林薇刚去复查！她发信号？给谁？！
“快！快！能追踪到接收方吗？”杜子腾急得直跳脚。
秦粿手指飞舞，额头渗出细汗：“…信号…短促…加密等级…超高…接收方…跳板…海外…模糊…需要时间…定位…难…”
虽然无法立刻锁定接收方，但这个发现已经足够惊悚！林薇，这个刚刚在众人面前崩溃痛哭的“受害者”，在她声称因母亲疯狂而承受无尽痛苦的时刻，在仁和医院这个与关键线索（苏婉、钛合金钢钉）紧密相关的地方，用她那块看似普通的手表，发送了一条加密的、指向海外的信号！
这绝不是巧合！
杜子腾看着屏幕上那个急促闪烁的小红点，又想起林薇那张梨花带雨、充满悲伤的脸，一股寒意混合着被愚弄的愤怒直冲头顶！他猛地一拍秦粿的肩膀（后者吓得一哆嗦）：
“粿仔！盯死这个点！记录所有数据！妈的…这眼泪…感情是演戏给我们看的啊？！她到底在跟谁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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