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还在鼻尖萦绕，林婉清猛地睁开眼，头痛得像是要裂开。
她不是应该跌下悬崖了吗？
耳边响起粗粝的麻绳摩擦床柱的声响，林婉清动了动，才发现两只手腕被牢牢绑在床头柱子上，勒得生疼。身体下面是粗糙的木板床，铺着一张带着浓重膻味的兽皮褥子，扎得她皮肤发痒。
"唔......"她想说话，嗓子却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帐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燃着一支牛油蜡烛，跳动的火苗将墙上挂着的砍刀和弓箭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怪兽张牙舞爪的爪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浓烈的酒气、草药的苦涩、还有男人身上特有的汗味，混杂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这里是哪儿？
零碎的记忆片段涌进脑海：官兵的狞笑、爹临终前的嘱托、悬崖边喷涌的鲜血......还有那个蒙着黑布的高大身影，那双像寒潭一样冰冷锐利的眼睛。
"黑风寨......"林婉清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蒙面杀人的汉子，是黑风寨的土匪！
她被土匪抓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冰凉一片。爹让她送的那个布包呢？林婉清慌忙扭动身体，感觉到胸前衣襟里硬硬的一块——还好，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布包还在。
可现在，保住布包又有什么用？落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手里，她一个清白女儿家，还有活路吗？
"爹......娘......"林婉清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女儿对不起你们......"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帐帘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掀开，一股夹杂着冰冷雨水的寒风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帐内光影斑驳。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泥水的痕迹。一个极其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帐门口，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投下的阴影将林婉清整个笼罩住。
林婉清吓得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可是双手被绑着，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
他停在床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和湿气。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林婉清能感觉到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毫不避讳地扫视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就是他！悬崖边那个为首的蒙面人！那个把官兵脑袋砍下来的魔鬼！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林婉清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缓缓弯下腰，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林婉清屏住呼吸，闭紧了眼睛，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预想中的折磨没有到来，反而是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男人粗糙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睁开眼。"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婉清被捏得生疼，只能被迫睁开眼。
眼前的男人非常高大，即使是弯腰的姿势，也显得异常有压迫感。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短打，腰间系着宽腰带，别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是黑夜中最危险的猎手，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林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人比她想象中更可怕，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暴戾和强悍。
"你究竟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林婉清颤抖着声音问道，尽管她知道问了也可能白问。
男人听到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只是捏着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放开我！"林婉清挣扎着，身体剧烈扭动，"你们这些土匪！强盗！快放开我！"
男人看着她激烈反抗的样子，眼神愈发深沉。他突然松开手，林婉清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床柱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就在林婉清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男人却突然伸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黑布。
随着黑布落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暴露在烛光下。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组合在一起本该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却因为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而显得格外凶狠。
林婉清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强悍、霸道，像是从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利刃，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记住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如鼓，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林婉清的心口上，"老子叫张桂源，黑风寨大寨主。"
张桂源......
林婉清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像是听到了索命的符咒。
张桂源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他伸出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粗糙地划过林婉清的脸颊，吓得她猛地一颤。
"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子的女人，黑风寨的压寨夫人。"
张桂源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林婉清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她失声尖叫，"我不答应！我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她想起了家里的爹娘，想起了南京城的繁华，想起了自己金陵女校高材生的身份。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土匪？
"我爹是南京城的林教授，我是林家的大小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林婉清试图搬出自己的家世，希望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可是张桂源听到"林教授"三个字，只是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教授？在这黑风岭，老子的话就是王法！"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婉清最后的希望。她看着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男人，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就在这时，张桂源的目光落在了林婉清的腿上。她的裤脚被划破了，露出的皮肤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周围已经红肿发炎。
张桂源皱了皱眉，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放在那里的草药和布条。那是一些被捣碎的草药，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他走回床边，不由分说地伸手去解林婉清的裤腰带。
"别碰我！"林婉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拼命挣扎，"你这个流氓！滚开！"
张桂源被她吵得皱紧了眉头，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乱动伤口会烂掉。"他语气依旧强硬，但动作却意外地没有弄疼她。
他粗暴地将林婉清的裤脚卷起，露出伤口。伤口不算太深，但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还有一些细小的泥沙嵌在里面。
张桂源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擦拭伤口周围的污渍。他的动作很粗鲁，但不知为何，却奇异地没有弄疼林婉清。
林婉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刚刚还说要娶她当压寨夫人，现在却又在给她处理伤口。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张桂源准备将草药敷在伤口上的时候，林婉清突然眼神一厉，用尽力气猛地低头，狠狠咬住了张桂源正在上药的手臂！
"嘶——"张桂源吃痛，低吼一声，眼睛瞬间变得凶狠，像是要喷火。
林婉清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咬死这个土匪！就算死，她也要拉着他一起！
张桂源的手臂传来阵阵剧痛，他能感觉到牙印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看着林婉清，但看到她那双倔强又带着绝望的眼睛时，心中的怒火却莫名地熄灭了。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松开了按着林婉清的手，任由她咬着。过了一会儿，林婉清的牙齿开始发软，力道也渐渐小了。她松开嘴，看着张桂源手臂上那圈清晰的牙印，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和血丝。
张桂源看着她，突然露出一抹野性的笑容，像是一只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猛兽。"性子烈，老子喜欢。"
林婉清被他的笑容吓得心头一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桂源猛地俯身逼近林婉清，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林婉清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有他灼热的呼吸。
"你要干什么？"林婉清极力后仰躲避，惊慌失措地问道。
张桂源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让林婉清看不明白。
在林婉清惊恐的目光中，张桂源猛地低下头，覆上了她的唇。
那是一个霸道而激烈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林婉清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被粗暴地碾压、啃咬，仿佛要被吞噬一般。
屈辱、愤怒、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林婉清几乎崩溃。她拼命挣扎，可是双手被绑着，身体被张桂源牢牢按住，根本动弹不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进两人的唇齿之间，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张桂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泪水，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随即更加激烈。他撬开她的牙关，舌尖霸道地侵入，席卷着属于她的一切。
林婉清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张桂源突然松开了她。
林婉清剧烈地喘息着，嘴唇又麻又疼，嘴角还有一丝血腥味。她看着张桂源，眼神中充满了屈辱、愤怒和恨意。
张桂源也在喘息，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像是压抑着某种猛兽。"再敢咬老子，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他警告道，声音沙哑。
林婉清咬着牙，倔强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桂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那圈清晰的牙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帐内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张桂源似乎平静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床上依旧倔强地瞪着他的林婉清，眼神复杂。
他突然走到床边坐下，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林婉清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随着衣袖卷起，张桂源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暴露在烛光下。那些伤疤有的深有的浅，形状各异，有的像是刀伤，有的像是枪伤，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他的整条手臂，看得林婉清触目惊心。
"你以为老子天生就是土匪？"张桂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林婉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疤。
张桂源自嘲地笑了笑，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老子以前也有家人，也有房子。可那些官兵，那些狗日的官兵，一把火烧了老子的家，杀了老子爹娘，抢走了老子所有的东西。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黑水塘里泡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林婉清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汹涌怒火。
"后来老子就上山当了土匪，杀官兵，抢物资。老子就是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知道，老百姓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张桂源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这黑风岭上的每条人命，都记在那些狗官的头上！"
林婉清听得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土匪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却没想到张桂源还有这样的经历。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起了那些烧杀抢掠的乱兵，心里对张桂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理解。
张桂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手臂的伤疤上。
林婉清的手一阵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伤疤的凹凸不平，感受到他皮肤下的温度和力量。那些伤疤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个惨烈的故事，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紧。
"现在，你懂了？"张桂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林婉清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和不甘，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想抽回手，却被张桂源牢牢按住。
过了好一会儿，张桂源才松开她的手。他站起身，恢复了之前的霸道和强硬。"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女人了。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
林婉清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但要她就这样认命，她做不到。
张桂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走到床边，解开了绑着她双手的绳索。
林婉清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解开自己。
"给你三天时间适应。"张桂源的语气不容置疑，"别想逃跑，这黑风岭连鸟都飞不出去。要是让老子发现你逃跑，后果自负。"
林婉清揉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腕，看着张桂源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矛盾。她恨他的霸道，恨他强迫自己，可是刚才他讲述身世时的痛苦眼神，又让她无法完全将他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就在张桂源走到帐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饿了吧，我让人送吃的来。"
说完，他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留下林婉清一个人在帐内。
林婉清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逃跑，才有机会完成爹的嘱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开始打量四周。这是一个简陋的寝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看起来应该是张桂源的东西。
林婉清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梳妆台上。那是一个简陋的木制梳妆台，上面放着一面模糊的铜镜，还有一支简单的铜制发簪。
发簪！
林婉清的眼睛一亮，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可以用发簪当武器，或者用它来解开什么束缚。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里放着一碗粥和几个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夫人，该吃饭了。"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将木盘放在桌上。
林婉清看着她，心里一动。她假装顺从地走到桌边，拿起窝窝头小口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着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很胆小，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林婉清不动声色地将一个窝窝头塞进嘴里，眼睛却一直瞟着梳妆台上的发簪。她必须想办法拿到那个发簪。
小姑娘见她开始吃饭，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夫人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林婉清点了点头，继续吃饭。小姑娘对着她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
在小姑娘掀开帐帘的瞬间，林婉清迅速起身，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发簪，藏进了衣袖里。然后她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桌边，继续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拿到发簪的那一刻，林婉清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她不是手无寸铁了。
吃完饭后，林婉清将碗筷放回木盘里，然后走到床边坐下。她不知道张桂源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同时在心里盘算着逃跑的计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风声也越来越大，夹杂着雨点打在帐顶上的噼啪声。
就在林婉清快要睡着的时候，帐帘突然被掀开，张桂源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脚步有些不稳。
林婉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他。
张桂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他身上的酒气很重，林婉清忍不住皱了皱眉。
张桂源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他踉跄着走到墙角，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张破旧的毯子，铺在地上。然后，他脱下外套，躺在了毯子上。
林婉清愣住了，她没想到张桂源竟然要睡在地上。
张桂源躺在地上，背对着她，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婉清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霸道强势，一会儿又流露出脆弱的一面，现在竟然还睡在地上，对自己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她想不明白，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张桂源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他让自己当压寨夫人的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林婉清悄悄从衣袖里拿出那支铜制发簪，紧紧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将发簪藏在枕下，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但她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耳朵仔细听着地上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张桂源真的睡着了，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林婉清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恐怖的黑风寨，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爹的嘱托。
但是，她不能放弃。为了爹和娘，为了战死的同胞，她必须活下去！
林婉清紧紧握住藏在枕下的发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未来有多么艰难，她都要坚持下去，找到机会逃跑！
窗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乱世的苦难。而在这个简陋的匪寨寝帐里，一个落难的女学生，正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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