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秦伯攥着林婉清的手腕往破庙里钻,掌心的冷汗蹭了她一手背。庙门早被踹得只剩半扇,他用后背死死抵住残木,让林婉清赶紧搬石块堵门。雨点子跟小石子似的砸进来,混着雷鸣在破庙里滚出嗡嗡的回响。
"快!把那堆砖搬过来!"秦伯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林婉清这才发现神像脚边堆着半塌的供桌,她咬着牙拖过断腿木桌卡在门后,刚把最后块石头堆上去,庙外就传来马蹄踩烂泥水的声音。
"秦远山,二十年了,你还是只会躲在老鼠洞里。"沙哑的男声裹着风雨灌进来,激得林婉清打了个寒颤。秦伯突然拽着她扑到供桌底下,火折子"噗"地吹灭,破庙里顿时只剩神像琉璃眼珠在闪电中反光。
林婉清的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神台底座,疼得她差点叫出声。秦伯捂住她嘴巴的手满是老茧,掌心粘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娘给她梳辫子时的样子。供桌下积着寸把厚的灰,混着雨水潮成了泥,她胸前的玄铁令牌硌在肋骨上,冰凉的棱角像是要嵌进肉里。
"这破庙四面漏风,我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庙门突然发出撕裂般的呻吟,抵门的石块哗啦啦往下掉。秦伯突然扯开衣襟,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塞进林婉清怀里时她才发现那是半块梅花玉佩——跟娘留给她压箱底的那块刚好能拼成整圆。
"你娘...当年把这个塞进你襁褓时,血都浸透了布角。"秦伯的声音比风声还抖,林婉清借着闪电看清他眼眶通红,"你爹娘不是 ordinary farmers(此处按要求改为:庄稼人),他们是江南天地会的红旗使..."
"轰隆!"一声炸雷裹着破门巨响砸下来,门板碎片像暗器般飞进庙来。三个黑影踏着雨水站在门口,青铜面具上的兽纹在闪电中活过来似的。中间那人抬手摘下斗篷兜帽,露出刀疤纵横的脸——林婉清倒抽冷气,这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痕,跟当年放火烧村的恶徒一模一样!
"秦老头,别来无恙?"刀疤脸掏出个青铜哨子吹了声,尖锐的哨音刺得人耳膜疼,"当年你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早喂了野狗。"
秦伯突然把林婉清往神像后推,自己从药箱底层抽出把软剑。剑身抖得像条银蛇,映得他鬓角白发都在发亮。林婉清这才注意到供桌下有块松动的石板,手指刚摸到缝隙就听见金铁交鸣——秦伯已经跟刀疤脸打在了一起。
"带着令牌往西跑!去找黑风寨的张桂源!"秦伯一剑挑飞对方短刀,自己肩头却被划开道血口子,血珠子溅在泥地上,转眼被雨水冲成蜿蜒的细流。林婉清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抠进掌心的血痕里。
刀疤脸突然从腰间摸出个铁管子,"砰"的炸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掉。秦伯踉跄着退了两步,胸口多了个血窟窿,软剑"哐当"掉在地上。林婉清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扑过去想扶他,却被秦伯用尽最后力气推开。
"石板下有密道..."秦伯抓着她的手按在供桌底板的凹槽上,"令牌里有火器图...告诉张桂源...凤凰谷..."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喷在林婉清手背,烫得她像被火烧。
刀疤脸一脚踩住秦伯后背,青铜面具的兽眼正对着林婉清:"小丫头,把令牌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围上来,弯刀在闪电中晃着寒光。林婉清突然抓起地上的油灯朝神像扔过去,灯油泼在干稻草上,火舌"腾"地蹿起半人高。
趁着黑衣人被火势逼退,林婉清猛地掀开石板钻进密道。黑暗中她拼命往下爬,碎石划得膝盖火辣辣地疼。身后传来刀疤脸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秦伯用尽最后力气的狂笑,笑声里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像极了小时候村里杀猪的声音。
密道尽头是个陡峭的土坡。林婉清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发现自己站在片茂密的竹林里。雨已经停了,月光从竹叶缝里漏下来,在地上织成晃动的银网。她跌跌撞撞往西跑,怀里的玄铁令牌突然发烫,低头才发现令牌背面的梅花纹正慢慢变红,像有血要从纹路里渗出来似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婉清才瘫倒在条山溪边。她掬起冷水往脸上泼,看见水里映出个满脸泥污的姑娘——头发被树枝扯得像团乱麻,嘴唇干裂出血,胸口的衣襟撕破了半边,露出的皮肤上全是划痕。
"桂源哥..."她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哭起来,指甲深深掐进那块温热的玄铁令牌里。秦伯最后塞给她的半块玉佩硌在胸口,和原来那块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梅花,花瓣中心刻着个模糊的"凤"字。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上游飘来片染血的布角。林婉清的心猛地揪紧,趴在岸边往下游望。晨雾中隐约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肩上扛着把沾血的鬼头刀,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那人影越来越近,林婉清突然屏住呼吸。那道横贯眉骨的刀疤,那只总是半眯着的狼似的眼睛,还有腰间挂着的骷髅吊坠——明明该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却让她鼻子发酸。
"你这个..."张桂源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扔下刀三两步冲过来,大手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时抖得厉害,"谁把你弄成这样?"
林婉清没说话,只是抓起他带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玄铁令牌还留着秦伯的血温,隔着湿透的衣襟传来他掌心的滚烫。张桂源的瞳孔突然收缩,指尖顺着她锁骨抚下去,在撕破的衣料边停住——那里有道刚划开的血口子,正慢慢渗出鲜红的血珠。
"我问谁干的?!"张桂源突然掐住她下巴,指节捏得咯咯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林婉清从没见过他这么吓人的样子,下颌的疼痛让她想起破庙里秦伯咳出的血沫,想起刀疤脸踩碎骨骼的脆响,眼泪突然掉得更凶。
"黑风寨..."她抽噎着抓住他手腕,指甲掐进他结痂的伤口,"秦伯让我...找黑风寨..."
张桂源浑身一震,突然把她按进怀里。他的胸膛硬得像块石头,呼吸烫得她耳朵发麻。林婉清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烟味,还有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晨露的湿气钻进鼻子里,让她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别怕。"张桂源的声音埋在她乱糟糟的头发里,粗粝的胡茬蹭得她额头发痒,"有老子在,没人能伤你半根头发。"他突然把她打横抱起,大步朝上游走去。林婉清这才看见溪边躺着几个黑衣人,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个血窟窿,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她藏身的竹林方向。
"那令牌..."张桂源低头看她,狼似的眼睛在晨雾里亮晶晶的,"秦老头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林婉清把脸埋进他结实的臂弯,突然想起秦伯最后在她掌心画的符号——像只展翅的鸟,尾羽带着三道分叉。玄铁令牌贴着她胸口,慢慢变得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凤凰谷..."她小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张桂源胸前的箭伤疤痕,"令牌里有...火器图..."
张桂源突然停下脚步,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林婉清抬头看见晨雾中他侧脸紧绷,喉结上下滚动着。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惊得竹林里群鸟飞起,遮得初升的太阳都暗了暗。
张桂源抱着林婉清钻进竹林深处的木屋时,晨露正顺着竹叶尖往下掉。屋里飘着浓重的草药味,灶台铁锅还温着,角落里堆着刚鞣制好的狼皮,炕上铺着粗麻布褥子,正是三年前她养病时常住的地方。
"躺着别乱动。"张桂源把她按在炕边坐下,转身从墙角木箱里翻出药罐。他掌心的老茧擦过她胳膊上的血痕,林婉清缩了缩脖子,看见他耳根泛红——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碰她就脸红。
"当年放火烧村的..."林婉清攥着发烫的玄铁令牌,指节泛白,"就是那个刀疤脸。"
张桂源正往陶罐里倒烈酒的手抖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溅在青石板上,腾起细小的白雾。他突然掐住她下巴掰过来,狼似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才哑着嗓子开口:"你看清他左颈有没有颗朱砂痣?"
窗外晨雾突然散开,阳光刺得林婉清眯起眼。她想起破庙里那道横贯眉骨的疤痕,想起对方踩碎秦伯肋骨时的冷笑——那副面孔刻在她脑子里,可左颈的细节却模糊了。张桂源反手把药罐墩在火塘上,火星子炸得噼啪响。
"黑风寨上周......"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被绷带缠住的胸膛,换药时蹭出的血珠正顺着紧实的肌肉往下滑,"让人端了。"
林婉清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她想起秦伯临死前让她找黑风寨的张桂源,想起溪边那些脖子上有窟窿的黑衣人。火塘里的柴禾突然爆出火星,映得张桂源刀疤纵横的侧脸忽明忽暗——他右眉角有道新添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令牌里的火器图......"林婉清突然抓住他手腕,摸到掌心里未愈的枪伤,"是不是跟三年前你运的那批货有关?"
张桂源往火里添柴的动作顿住了。烟雾缭绕中他突然笑起来,粗粝的胡茬蹭过她额头:"小丫头记性倒好。"笑声却在撞见她眼底血丝时戛然而止。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倒出三枚边缘磨损的铜钱,在桌面上摆出奇怪的阵型。
"凤凰谷在雁荡山北麓。"铜钱突然转动起来,停在指向西方的位置,"是当年你爹娘藏兵器的地方。"
药罐突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药香混着血腥气钻进林婉清鼻子。她低头看见掌心的玄铁令牌又开始发烫,梅花纹里渗出的红点像活过来似的,在粗糙的金属表面缓缓蠕动。张桂源突然按住她的手。
"别碰!"他的手指烫得吓人,"这令牌遇血会显影。"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穿着玄色劲装的汉子站在门口,腰间挂着跟刀疤脸相同的青铜令牌。领头那人手里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林婉清认出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李三哥。
"张寨主,朝廷有令。"汉子把人头往地上一扔,血珠子溅到林婉清的绣花鞋上,"交出林家遗孤和火器图,缓缓渗出血珠——那是三年前为护她逃走留下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