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0,罗杰斯蜡像馆·地下室
“吱吱……吱?” 布朗细小的叫声在死寂、浓稠如墨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这里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浓重的土腥、腐烂有机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的血腥气。
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抬起头,黑暗中,只有他眼镜片反射着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弱冷光:“……老鼠?” 是威廉·卡特利特警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惕。
“咕噜……咕噜噜……”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而贪婪的咀嚼吞咽声,如同跗骨之蛆,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漆黑的地下室里,仿佛黑暗本身在进食。
布朗:“……吱吱?” 它的小鼻子不安地翕动着,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嘘……” 威廉的头并未完全转过来,只是用极轻的气音警告,“别过来,这里很危险。别吵醒……‘它们’。” 他随即低下头,继续专注地盯着面前一个便携式仪器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意义不明的数字和波形图。
“检测完毕……直径18.54英尺,深度65.4英尺……一个C级裂隙。” 威廉低声自语,手指在仪器上快速操作着,“直径太小了……难怪之前的地表扫描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下一步,确认活性范围……”
布朗在威廉脚边谨慎地转悠着,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忽然,它注意到角落一个半开的手提箱里,露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的一角。那纸张的颜色和质地,与工作室里那份报纸截然不同。
“吱——吱吱!!” 布朗不再犹豫,闪电般窜过去,一口叼住文件袋的边角,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它拖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缝隙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
“喂!!” 威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喝,却不敢有太大动作。
嗒。嗒。嗒。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规律、带着童稚节奏的小皮鞋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地下室深处传来。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每一步都敲打在人心上。
威廉脸色骤变:“绝不能被发现……” 他迅速关闭仪器屏幕的微光,身影如同融入墨水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缩进旁边一堆废弃建材的阴影里。
“让我看看……” 一个清脆、天真,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是谁……在打搅乔治用餐?”
小蜡像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光源边缘。他穿着整洁的小西装,脸上带着一种纯真又残忍的好奇。
“吱吱吱——!!” 布朗叼着文件袋,正试图从乔治脚边溜过,却被这声音吓得炸了毛,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
“哦~原来是小老鼠啊。” 乔治的嘴角弯起一个甜美的弧度,仿佛看到了新玩具,“今天乔治心情不错,所以……”
他弯腰,从脚下那片浓稠的黑暗中,随手捞起一团湿漉漉、血肉模糊、还在微微抽搐的东西——那形状依稀像某种小型啮齿动物的残骸——精准地扔到了布朗面前。
“吃吧。” 乔治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仁慈。
布朗僵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吱吱?” 它看着那团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肉块,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小蠢货,” 乔治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蛊惑力,如同水面投入石子荡开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激起层层叠叠、越来越响的回音
“你一定饿了吧?”
你饿了……你饿了……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无形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狠狠撞在布朗小小的意识上。它那双原本充满灵性的小眼睛,瞬间被一层浑浊的、不祥的血红色光芒覆盖。
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吱……吱!”,然后像是完全被本能驱使,猛地低下头,锋利的尖牙狠狠撕扯开那团腐肉,疯狂地、贪婪地狼吞虎咽起来,粘稠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
乔治满意地看着,抱着他的蜡像,笑容天真无邪:“真是乖老鼠”
他伸出手指,似乎想抚摸布朗沾满污血的毛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可怜又愚蠢的……乖老鼠。”
12:25,罗杰斯蜡像馆·工作室
“吱吱!” 一道灰影带着浓重的腥臭味,猛地从活板门的缝隙中窜出。是布朗。它小小的身体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毛发凌乱打结,显得异常狼狈。
“布朗!你终于回来了!” 凌九第一个发现它,声音充满担忧。
此时煤球已经回到了诺伦怀中,艾泽则紧盯着窗外某处阴影,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凌九的注意力全在活板门上,因此第一时间看到了状态异常的布朗。
布朗虚弱地扑进凌九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它把小脑袋埋在凌九的衣襟里,鼻头一皱,竟发出低低的、如同抽泣般的“吱吱”声。
“嗯嗯……” 凌九心疼地抚摸着它,“布朗说下面的气味太难闻了,它现在很难受,想吐……”
“哦呀?” 神秘少女饶有兴致地凑近,“老鼠也会呕吐吗?这可真是件……新奇事。”
“布朗可不是一般的老鼠!” 凌九护住布朗,急切地问,“快说,布朗!你在下面到底遇到什么了?发生了什么?”
“吱吱……呕……” 布朗抬起小脑袋,似乎真的干呕了一下,接着急促地“吱吱吱吱”叫唤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混乱。
“嗯嗯,然后呢?” 凌九努力理解着。
“吱吱吱吱!” 布朗的声音更加急促。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布朗。” 凌九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愤怒和一丝后怕
“布朗说下面太黑了,它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非常非常危险,到处都是可怕的声音……它只来得及把这个带上来。”
凌九轻轻扒开布朗紧抓的小爪子,抽出一个沾着污渍、边缘有些破损的小牛皮纸文件袋。
“让我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凌九打开文件袋,“零钱、几颗旧纽扣,还有……一封信?”
“哦呀,让我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神秘少女眼疾手快,一把将信纸从凌九手中抽走。
“喂!别随便抢我的东西!” 凌九气恼地喊道。
女子毫不在意,摊开那张明显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的纸页。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急促地写了一些词句,字迹因用力过猛而深深凹陷:
我想我应该活不长了。
他们正在把人做成蜡像,很快就要轮到我了。
我已经和戴维斯先生打好招呼……你之后可以去他的工厂上班。戴维斯先生虽然比较严厉,但每天的午餐都有豌豆汤和黑面包。记得不要和他顶嘴。
另外,钱都放在……
读到信的末尾处,女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奇特的神色,并非不认字,而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沉思,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粗糙的边缘。
“还有几行,”诺伦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停顿,“怎么不念了?”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将信纸放回到凌九手中。诺伦接过信纸,目光直接落到最后几行。那字迹比前面更加潦草,带着一种绝望中的温柔:
直到现在,我也很怀念我们在伍德公园一起晒太阳的日子。
爱你的,
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