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简报上的描述再“寻常”不过,在这座名为“锈火镇”的边境城市里,不过是又一起见不得光的利益纠葛。
浓稠的工业废气常年低垂,将天空染成病态的橙黄。齿轮咬合的轰鸣与远处蒸汽泄压阀的尖啸,是这片钢铁丛林永恒的背景音。
玛拉利切斯和赫尔墨斯,这对“阈限解决方案事务所”的搭档,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目标据点。
过程……按赫尔墨斯事后轻飘飘的说法——顺利得乏善可陈。目标被“解决”了,不然他们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安然陷在事务所那张被玛拉利切斯吐槽过无数次、却意外舒适的旧沙发里,享受着难得的、带着机油味的“宁静”。
只是,中途到底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玛拉利切斯的狙击点暴露了。这本身在混乱的边境并不稀奇,背叛与出卖如同劣质燃煤燃烧后飘散的灰烬,无处不在。
当他全神贯注于瞄准镜里的十字线时,脚下锈蚀的金属平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震颤——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淬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尖叫。
感谢这栋废弃建筑垃圾场般的本质,他轻易地摸到了一根分量趁手的锈铁管。
冲进来的几个喽啰显然低估了这个看似单薄的狙击手——他们眼中只有悬赏令上的金额,却忘了能在废料巷活下来的人,骨子里都刻着亡命徒的凶狠。
过程混乱,玛拉利切斯脸上也添了道火辣辣的新口子,但最终,那些贪婪的猎犬都变成了散落在冰冷金属地板上的、姿态扭曲的破布偶。
委托最终完成了。委托人只关心结果,冰冷的齿轮币入账便是唯一的真理,至于过程染了多少血、折了多少命,不过是账簿上无需记载的零头。赫尔墨斯爽快地拿出酬金的一部分,给玛拉利切斯报销了那套在任务中报销的“体面”行头。虽然玛拉利切斯觉得那更像是老板对他审美的一种强行矫正。
之后几天,玛拉利切斯总觉得赫尔墨斯那双总是含笑的墨绿色眼睛在偷偷瞄他,指关节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似乎在暗自筹划着什么不那么“轻飘飘”的事情。
终于,在一个弥漫着廉价合成咖啡香气的午后,赫尔墨斯放下餐具,嘴角弯起那抹惯常的、仿佛永不褪色的笑意,开口道:“玛拉利切斯先生,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增加点近身战的‘课外活动’。”
“啊?”玛拉利切斯正致力于刮干净碗底最后一粒合成米,闻言差点噎住。
“你看,”赫尔墨斯指尖轻轻点了点玛拉利切斯脸上那道尚未完全结痂的伤痕,“狙击点会暴露,就像下水道的耗子总能找到新的奶酪。光靠野路子……下次未必这么走运。你得有点系统性的自保手段。”
“我上次不是搞定了吗?”玛拉利切斯不服气地挑眉,“那些家伙连我的枪都没摸到!”
“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把胜利寄托在运气上……”赫尔墨斯摇摇头,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更安心,不是吗?”
玛拉利切斯撇撇嘴。他知道拗不过这位看起来好说话、实则主意很正的小老板。而且……平心而论,和赫尔墨斯对练,总比被他以“提升事务所形象”为由拖去逛那些亮得晃眼的成衣店强得多。
天知道这位小老板哪来的兴致,总爱指着橱窗里那些价格标签能让玛拉利切斯眼珠子瞪出来的“艺术品”,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语气说:“看!玛拉利切斯先生!这件绝对适合你”
但凡玛拉利切斯没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他拖离现场,那套“艺术品”第二天必然会如同诅咒般出现在事务所的沙发上。
而他,玛拉利切斯,一个在泥泞里打滚长大的野狗,竟然会不忍心让那么贵的东西蒙尘,只能换上……这简直比被人揍一顿还让他浑身难受!
于是,在事务所后巷那片被玛拉利切斯霸占来练枪的、堆满废弃齿轮和冷凝管的逼仄空地,赫尔墨斯动手清理出一片勉强能活动的空间,移走了那些可怜的靶子。
“需要给你找件趁手的‘玩具’吗?”赫尔墨斯问,手里掂量着一把塑胶制成的、表面仿得惟妙惟肖的匕首,连纸都划不破。
“免了,”玛拉利切斯活动着手腕,“真干架的时候,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哪能挑三拣四。”
“嗯~目标通常不会配枪,这个就够用了。”赫尔墨斯似乎纠结了一下是否要用双匕,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脸上那副惯有的、仿佛对世间万物都饶有兴致的轻松表情,在转身面向玛拉利切斯的瞬间,如同被寒流扫过般迅速敛去。
墨绿色的瞳孔收缩,聚焦如捕食前的夜枭。没有任何预兆,他脚下发力,几步便如鬼魅般欺近,压低的姿态迅捷而致命,那柄无害的塑胶匕首带着破风声,精准地刺向玛拉利切斯的咽喉。
玛拉利切斯瞳孔骤缩,仓促间只来得及狼狈后退,用前臂险之又险地格开这记凶险的突刺。
“真的不拿点东西?”赫尔墨斯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不赞同,“你刚才是在用骨头挡我的‘刀刃’。如果是真家伙,你的胳膊现在应该躺在地上跟你打招呼了。”
“那破玩意儿有那么邪乎?!——等等!你他妈怎么招呼都不打就下死手?!” 玛拉利切斯又惊又怒。
“实战里可没有裁判喊‘预备——开始!’哦~” 赫尔墨斯的声音依旧轻快,动作却凌厉如电,步步紧逼。
“该死——!” 玛拉利切斯暗骂。赫尔墨斯的攻击简洁、高效、毫无花哨,每一招都指向人体最脆弱的节点,显然是千锤百炼的系统训练成果。
相比之下,玛拉利切斯赖以生存的街头斗殴技巧显得杂乱无章,漏洞百出。这种被看穿、被压制的无力感让他烦躁得想咬人。
更让他窝火的是赫尔墨斯那该死的“分寸感”!每一次攻击都凌厉无比,却在最后关头微妙地收力,仿佛生怕真的伤到他。这种优柔寡断在玛拉利切斯看来简直可笑!
在废料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喉咙的背叛!他敢打赌,要是实战里赫尔墨斯也保留这种烂习惯,他坟头的草都该有三尺高了!
什么狗屁训练协作,活下来才是硬道理!小老板的面子?去他妈的!
“喂!看哪呢!” 玛拉利切斯低吼一声,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放弃了所有防御,不顾一切地朝着赫尔墨斯猛冲过去!
这完全是自杀式的打法,按照常理,赫尔墨斯有充足的时间用那把“匕首”在他喉咙上轻轻一划,宣告胜利。
然而,赫尔墨斯墨绿色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怔忪,那完美的攻击节奏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玛拉利切斯撞入他怀中,利用体重优势狠狠将他扑倒在地。
塑胶匕首脱手飞出,玛拉利切斯一只手死死钳住赫尔墨斯的手腕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按住他单薄的肩膀,整个人跨坐上去,用体重将他牢牢钉死。胜利!绝对的压制!
“说真的,”玛拉利切斯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瞪着身下的人,汗水混着训练场地的灰尘从额角滑落,“你到底想干什么?训练就训练,打就打,走什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