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拉利切斯抓住机会,欺身近前,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短刃,刀刃上闪烁着奇异的紫光,狠狠刺入怪物相对脆弱的一个关节处,用力一绞。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
艾泽则如同在跳一支优雅而致命的舞蹈,他绕到怪物侧翼,长柄武器每一次刺击都精准地点在怪物能量流动的关键节点上,巧妙地瓦解着它一次又一次的反扑。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冷静得仿佛一台精妙的仪器,一切动作似乎都预设过
仿佛心思早已游离于战斗之外
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与精准的打击下,怪物庞大的身躯终于开始崩溃,行动变得愈发迟缓,嘶吼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那最后迸发出的、充满不甘的火星,终究还是彻底熄灭了。
诺伦抬起手枪,枪口对准了那团仍在微微蠕动、曾经名为瑟奎兹的残骸,准备做最后的告别。然而,一只微凉的手拦在了他的枪口前。
是艾泽。
“放她自生自灭吧。”艾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失去银芯链接的唤醒体,本身就如同无根之萍,不出24小时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散。看她现在这个状态……恐怕撑不到天亮了。”
他收回手,目光投向那团漆黑的、渐渐失去活性的物质:“她已经不会再构成任何威胁了,让她……安静地迎接自己注定的终局吧。”
那黑色的怪物最后蠕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极其微弱的、破碎的嘶叫,最终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疲惫地瘫倒在破败桥面的阴影角落里。
她似乎竭力想保持睁眼,但那无神的、逐渐涣散的双目,最终窥见的,或许也只是眼前一片泛白的、无尽的混沌。
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但这一切,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
“为什么......放弃.....我……”
瑟奎兹瑟缩在地,绝望的望着天际
自由,是那么近,那么远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带着疲惫和怜悯的声音响起“这又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你也找不到主人了吗?”
瑟奎兹抬头望去
是……弗朗西斯?无所谓了,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
“你受了很重的伤啊……很抱歉,我没办法成为你的主人。我已经有需要照顾的莉莉了。”
短暂的沉默后,弗朗西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意味:“但是……如果只是需要一個‘链接者’的话,这附近……倒是‘有得是’哦?”
……
诺伦看着临时营地。玛拉利切斯靠着一个破旧的背包,眉头无意识地紧锁着。莉莉和库姆相互依靠着睡去
“他也睡下了?”诺伦轻声问。
艾泽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远处疗养院模糊的轮廓:“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几天接连的战斗和追踪,没少消耗他的体力。”他顿了顿,“我们已经进入拉伊疗养院的范围了,接下来……恐怕都不会再有能安心休息的时间了。”
“你也该睡一会儿的,”诺伦建议道,“守夜可以轮换。”
艾泽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焦点:“我现在……不想睡。”
艾泽闭上眼,醒来时,他只记得报纸,机械眼的男人,双头的猫,以及被一刀封喉的痛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清楚了,具体细节如潮水般退去,但那份沉重,却真实地压在他的胸口,久久不散
……他不想继续回忆了
诺伦敏锐地想起那天清晨艾泽不对劲的状态,一个念头闪过——艾泽,也会做噩梦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时候,在桥上,你为什么打断玛拉利切斯的问话?”
艾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飘忽:“对于我自己还没有思考清楚的事情,外界的观点,尤其是他的观点,很容易造成干扰。我并非不愿接受来自外界的声音,只是……”
他顿了顿,“他的想法,对我而言……太重要了。”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贸然在一艘勉强还能平稳行驶的小船的船头或船尾,加上过于沉重的、未经衡量的货物,可不是什么谨慎的行为。”
“艾泽,你说过,这里是霍尔家曾经的管辖区……”
“是这样”艾泽点了点头“以前的霍尔家没有现在这么昌盛,有很多敌人。那时霍尔家就定居在这里”
“而且……我们的目的地,离霍尔家曾经的住宅……非常,非常近”
艾泽干笑两声“知道这个也没用,小时候的事,我也记不清了,比起这个……”
他转过头,看向诺伦,墨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深不见底:“诺伦,你已经学习过唤醒体的相关知识了。告诉我,你对唤醒体……究竟怎么看?”
唤醒体。
诺伦的思绪回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阿利斯泰尔教授的课堂。
——唤醒体,因融蚀而亡者,有一定概率凝结出“银芯”。
通过银芯实验室,可以从混沌的意识之海里进行打捞,将死者的部分意识碎片重新“唤醒”,锚定于现世。
当然,如果能获得死者生前的部分身体组织,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死者会以这种非生非死的“唤醒体”身份,重回人间。
但唤醒体必须有一个稳定的“链接者”,提供持续的精神力量作为锚定点,否则就会逐渐消散,或者……融蚀加剧,变成更可怕的东西。
唤醒体往往具有某些特殊的能力,可以成为链接者强大的助力,尤其是在对抗融蚀现象的战斗中。
诺伦整理着思绪,回答道:“据我所知,唤醒体被唤醒的初期,精神和意志都极不完全,处于一种浑噩的状态,直到与链接者建立稳定联系后才逐渐稳定下来。我不清楚那些唤醒体自身的感受,但大概……是将某种本应归于虚无的、拥有庞大力量的存在,强行束缚禁锢在了一个脆弱的躯壳里。”
他摇了摇头,试图抛开那些过于哲学性的思考:“既定的生命形式或许无法改变,与其纠结于存在的形态,不如去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形体或许是银芯塑造的,但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条路,终究是自己决定的。”
艾泽静静地听着,末了,轻轻重复:“……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低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轻飘飘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好了,福尔摩斯先生也去睡一会儿吧,下半夜我来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