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陈年纸张、廉价咖啡粉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鼻腔深处
像是推开尘封已久的旧箱子，里面装满了被遗忘的时光
柜台后面，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在阴影里
后来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张颜齐”
他头戴一顶深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件看不出原色的旧T恤，领口松垮
他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上敲击着某种破碎的节奏，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
店里很静，只有角落里一台老式风扇摇头时发出的有气无力的呻吟，搅动着凝滞的空气
空气是粘稠的，仿佛吸进去的不是氧气，而是某种胶质，让人呼吸都变得费力
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落满灰尘的CD壳，封面大多模糊不清，印着些故作深沉的异域面孔
一些打口碟散乱地堆在角落的纸箱里，塑料壳碎裂，露出里面银色的碟片，伤痕累累
一个兼卖咖啡的角落，廉价咖啡机沉默着，旁边放着几个没洗的马克杯，杯底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
“随便看”
他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眼神像蒙了层灰的玻璃珠，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那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火星，但被厚厚的倦怠包裹着，几乎要熄灭了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我点点头
目光扫过墙壁，几张褪色发黄的海报贴在那里，边缘卷曲
海报上是几个同样年轻、同样桀骜不驯的面孔，簇拥着中间一个抱着电吉他、眼神锐利的少年——
那是更早一点的张颜齐
照片上的色彩早已失真，但那股冲破纸面的锐气，与眼前这个被生活磨损得沉默寡言的身影，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海报旁边，挂着一把电吉他，上面有一处明显的凹陷，琴颈锈迹斑斑
下面堆着几个鼓胀的纸箱，塞满了揉成团的废纸，隐约能看到潦草的字迹和音符从纸缝里透出来
我没有翻动任何东西，只是站着，感受着这间小店散发出的、被时间遗忘的沉沉死气
霉味顽固地附着在衣服纤维上
角落里那盏昏黄的台灯，灯罩上积着厚厚的油污，灯下散落着几个烟蒂
我想象着无数个深夜，他就坐在这里，被烟雾环绕，在那些废纸上涂抹着无人倾听的愤怒与绝望，台灯是他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见证者
想必那光晕也是昏黄而粘稠的，照不亮前路，也驱不散身后的浓重黑暗
走出店门，喧闹的市声裹挟着街边油炸食物和小摊水果混合的、属于县城的、粗糙而真实的气味涌来
身后的唱片店，像一个不合时宜的旧梦，沉没在喧闹市井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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