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与林疏白分别前往休息处后，沈砚辞站在旅馆后院的锈蚀电梯前，指尖抚过按钮上斑驳的苔藓。
那些青绿色的绒毛下，按钮表面的数字早已模糊不清，唯有长期被触碰的区域泛着金属冷光。
其他玩家大多走正门，但他更信任这条布满监控的货运通道。
电梯内壁的抓痕呈月牙状，深深嵌入金属面板，像是某种利爪曾在此疯狂抓挠。
沈砚辞指尖划过其中一道较深的痕迹，忽然想起，三只利爪鬼正是试图通过电梯突破安全区，最终被七名玩家合力给杀死。
系统在那之后加强了防御，如今电梯每运行一次，天花板就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在重启。
“D-92。”他对着手环说出编号，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锈蚀的铰链在抗议。
门内涌出的气息混杂着铁锈的腥甜与消毒水的刺鼻，沈砚辞皱眉后退半步，待气味散了些才跨进电梯。
顶灯忽明忽暗，在角落投下摇晃的光影，照亮了那个蜷缩着的灰衣女人。
她怀里的布娃娃露出半张脸，黑色纽扣眼睛随着电梯晃动缓缓转向他。
沈砚辞注意到娃娃额角贴着的清心符边缘已经泛黄，显然用了有些时日。
“沈先生。”女人的声音像晒干的枯叶，带着病态的沙哑，“您上次...用积分帮我换清心符，救了我女儿的命……虽然她没有了肉身，但灵魂却寄托在这娃娃里。”她抬起头，眼窝深陷，眼角爬满血丝，“谢谢你，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砚辞目光扫过布娃娃露在外面的一缕头发——那是真发，带着淡金色的挑染。
他喉结微动，想说“下次别带活物进副本”，却在开口前瞥见女人手腕上的淤青。
那是她在副本里，她为保护女儿被鬼怪抓伤的痕迹，此刻还泛着淡淡的紫色。
“副本规则第三条。”他最终只说了这几个字，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安全区不允许非玩家生物进入。这次是清心符，下次...未必有积分换。”
女人慌忙点头，将布娃娃往怀里紧了紧：“我知道...以后不敢了...只是她离不开我...”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骤然压低，“沈先生，您说这次的安全区...真的安全吗？”
电梯突然剧烈颠簸，顶灯“啪”地熄灭。
沈砚辞下意识按紧腰间的符袋，却在黑暗中听见女人压抑的啜泣。
三秒后灯光重新亮起，电梯数字显示“3”，金属门缓缓打开。
D区走廊的壁灯每隔三盏就有一盏是坏的，没坏的那些也散发着昏黄的光，将地面照得斑斑驳驳。
沈砚辞数着步数前行，皮鞋踩在积灰的地毯上，留下清晰的鞋印。
经过D-17时，门缝里突然伸出苍白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褐色的污渍。
沈砚辞瞳孔微缩，在那只手触到他袖口的瞬间，手腕已翻转着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贴在对方掌心的刹那，那人触电般缩回手，门缝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沈哥！”带着哭腔的男声从门内溢出，“，求求你，带带我吧！我有你需要S级副本的线索！真的！我知道您缺这个！”
沈砚辞停住脚步，目光扫过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是个年轻男人，左眼角有道疤痕，是之前尸潮副本里抛弃队友的那个C级玩家。
他指尖摩挲着袖中备用的符纸，语气冰冷：“C级玩家该知道，安全区禁止交易情报。”
“装什么清高！”男人突然提高声音，门缝里透出怨毒的眼神，“去年你不也用积分换过S级副本的线索？别以为我不知道——”
“啪”的一声，沈砚辞已经将另一张符纸拍在门板上。
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火焰，门缝里传来男人的惊叫声。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听着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心中泛起冷笑。
清高？不过是吃过太多亏后学会的自保法则。
在这个游戏里，暴露弱点就等于找死——尤其是像他这种带着秘密的人。
——
D-92的门锁是老式转盘密码锁，铜制转盘上刻着模糊的数字。
沈砚辞伸手触碰转盘，金属表面带着体温般的温热——显然今天有人试过密码。
他指尖顿在“0”的位置，忽然之前前，有个玩家因为密码被破解，在房间里被活活剥皮。
系统对此加强规则，做出的回应是：“安全区现如今只保障基础安全，玩家需自行保管隐私。”
输入“0722”时，他的拇指在“2”上多停留了半秒。
转盘转动的“咔嗒”声里，脑海突然回想——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他，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这是你的生日吗?今天刚好是7月22日，祝你生日快乐！”
那时他刚进游戏三天，浑身都是新手的青涩。
那时候玩家需要独自设置密码，设置的密码无一不是自己的生日，或是一些有意义的数字。
那位小女孩手里攥着半块面包，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纯真。
他想告诉她，这不是生日，是他堕入地狱的纪念日，但看着她懵懂无知为自己‘祝福’，话到嘴边却变成：“谢谢!”
“大哥哥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她拽着他的衣角，面包屑掉在地上上，“...我好害怕..妈妈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不想待在这里。”
他蹲下身，帮她擦掉脸上的污渍。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小女孩用力点头，露出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他手里，“给你！草莓味的！我先走了，再见！”
唯一没想到那次分开即是永别。
再一次听到小女孩的消息，是在别的玩家口中:
“你知道之前有位小女孩来到这里吗?”
“记得，那位小女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原本她可以活的，但是被一个人用来当伤害而死在了副本里。”
沈砚辞听到消息，脚步瞬间停住，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再见就是永别。
——回忆结束——
此刻，转盘“咔嗒”一声归位，密码锁应声而开。
沈砚辞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颗水果糖的包装纸，此刻正夹在他怀表的照片里，糖体早已融化，在纸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就像小女孩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那滩血。
房间内的布置与林疏白的E区截然不同：军用睡袋铺在地板中央，睡袋边缘缝着褪色的迷彩布；窗台摆着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每枚铜钱上都刻着细小的镇宅咒文。
他确认没有危险后关上门，反锁。
确认安全后，从背包里取出招魂铃，用朱砂笔在铃身补画镇魂纹，直到确认沈昭宁的虚影不再浮现，镇魂令能够正常使用后，才将铃铛锁进床头柜的暗格。
“将镇魂纹补画好之后，镇魂铃就稳定下来了，不知道林疏白的会不会有意外情况。”沈砚辞坐在床上喃喃自语，“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今晚应该不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浴室传来水滴声，沈砚辞站起身，推开门，镜面凝着的水珠正顺着“小心镜像”的警告标语往下淌。
沈砚辞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指针在指向浴缸时突然倒转——瓷砖缝里卡着半枚牙齿，牙龈处还沾着暗红色组织。
“镜像鬼。”他冷笑一声，点燃一张破妄符。
蓝色火焰掠过之处，瓷砖下渗出的血渍瞬间化作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镜子里的倒影突然扭曲，露出一张布满裂痕的脸，却在火焰触及镜面时尖叫着消失。
回到卧室，沈砚辞将十二道镇魂符按八卦方位贴在墙上，每贴一道，就默念一遍往生咒。
做完所有事情，沈砚辞闭眼前最后看了眼窗外，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想起林疏白今天在游戏里，对自己说能够在下一关保护自己，眼里透漏出坚定。
“下一关...”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的符纸，“希望你真的能保护我……”
一夜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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