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疼痛。黑暗。
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认知。
“生物质预处理中心”……这七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林疏白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彻底烧成灰烬。
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无力地跳动着，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痛。冰冷的金属地面贪婪地汲取着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失温带来的麻木感正从四肢末端缓缓向心脏蔓延。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咯咯”声，在这死寂的管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会死……真的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疏白的意识，不断收紧。生命值只剩下10点，并且还在以极其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下降。11点……10点……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归零。然后呢？维度同化？还是成为这个“预处理中心”里等待处理的……“生物质”？
一想到那些“顾客”对“新鲜原料”的渴求，想到日志里提到的“库存”和“补给”，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咙。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部痉挛的疼痛和满嘴的血腥味。
不！不能放弃！
奶奶担忧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一根细小的针，刺痛了他近乎麻木的神经。还有阿哲咋咋呼呼的声音……那些平凡却温暖的日常碎片，此刻成了对抗无边恐惧和绝望的唯一武器。
光……热源……保持清醒……
系统面板上那冰冷的提示再次浮现。他必须行动！哪怕只能多活一秒！
林疏白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握住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平板。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光源和……希望？
借着平板冰冷的微光，他首先检查自己的伤势。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肯定是骨折了。肋骨大概也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刮擦肺叶。身上那件粗糙的制服多处被划破，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甚至渗出血丝的皮肤。情况糟糕透顶。
物品栏……随机基础物资……
林疏白集中精神，尝试打开那几乎感知不到的系统物品栏。一个极其虚幻的格子界面在他眼前闪烁了一下，仿佛随时会消散。格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图标——一个简陋的、画着红色十字的急救包。
取出！
意念一动，一个冰冷、沉重的小盒子“哐当”一声掉落在他手边的金属地面上。
林疏白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狂喜！他忍着剧痛，用颤抖的手打开盒子。里面东西不多：几卷消毒绷带，一小瓶止痛药（标签模糊），一管看起来像是抗生素的药膏，还有几块用锡纸包裹着的、硬得像石头的高能量压缩饼干。
虽然简陋，但却是救命的东西！
林疏白先是抓起那瓶止痛药，也顾不上看说明，直接倒出两粒塞进嘴里。药片干涩难咽，他用力吞咽着口水，才勉强冲下去。然后，再拿起绷带和药膏，凭借着一丝模糊的急救知识，开始笨拙地处理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每一下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粗重的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烂的制服。
做完简单的包扎，又撕开一块压缩饼干的包装，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啃咬着那坚硬的食物。饼干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化学添加剂的味道，但此刻却如同珍馐美味。食物下肚，一股微弱的热流缓缓散开，稍微驱散了一点刺骨的寒意。
【生命值：10/100】（停止下降）
【状态更新：轻微止血、疼痛缓解（临时）、低温症（缓慢进展）】
生命值停止下降了！虽然依旧处于濒死线，但至少暂时稳住了！
林疏白长舒了一口气，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止痛药生效后带来的短暂麻木和虚弱。平板电脑幽蓝的光芒映照着自己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眼中的绝望稍稍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的求生欲。
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在哪，以及……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疏白的目光再次投向手中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平板。界面很简单，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图，中间有几个图标：一个类似文件夹的图标，一个信号强度标记（显示为极其微弱的、不断闪烁的一格），一个电池图标（显示电量78%），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坐标代码。
林疏白尝试着用手指触碰屏幕。屏幕有反应！他点开了那个文件夹图标。
里面弹出一个列表，文件不多，但名字都透着诡异：
【第4区 - 基础设施结构图（残破）.dat】
【清洁机器人巡逻日志（片段）.log】
【内部通讯片段（加密/低优先级）- 备份.msg】
【系统维护备忘录（过期）.txt】
【未知错误报告 - 编号734.err】
每一个文件名，都像是一扇通往更深处黑暗的门。林疏白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气，首先点开了那个基础设施结构图。
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一幅极其复杂、但多处模糊残缺、布满雪花噪点的三维结构图。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设施的蓝图。他所在的区域被标记为 “通风管道枢纽-14”，属于 “第4区 - 生物质预处理中心” 的下层维护层。
林疏白放大自己所在的位置。管道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连接着各种标注着 “处理舱”、“存储仓”、“废物回收”的可怕区域。而在他现在所在的这条管道的尽头，那扇圆形的气密门后面，标注着 “通往下层维护走廊。”
维护走廊……听起来比“处理舱”要安全一些？也许那里有通往其他区域的路线，甚至是……出口？
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林疏白退出结构图，点开了清洁机器人巡逻日志。
日志是片段的，时间戳混乱：
【……例行清理通风枢纽-14周边残留物……生物活性检测：低……无异常……】
【……警报：检测到通风枢纽-12有高浓度有机质泄露……派遣单位处理……】
【……警告：第四区外围检测到非法能量波动……来源分析……维度撕裂？……上报……待处理……】
【……巡逻周期结束……返回充电坞……】
非法能量波动……维度撕裂？这指的是便利店崩溃和他自己的强行跳跃吗？看来系统的“清理”程序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但似乎还没锁定他的具体位置？这给了自己一点宝贵的时间。
最后，林疏白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点开了那份内部通讯片段。
通讯是加密的，但平板似乎以极低的权限破解了一小部分，文字断断续续，充满了乱码和缺失：
【发件人：[权限不足]】
【主题：回复: 项目4号节点异常报告】
【……确认‘0-04’节点因未知原因发生维度坍缩……初步判断与‘值守员’林疏白（ID: 0723）的异常数据流及可能携带的未登记物品有关……】
【……损失评估：一个稳定的‘初级采购点’……连接通道暂时中断……对‘生命织缕’项目的‘原料’供应造成轻微影响……】
【……处理建议：启动‘清洁协议’……尝试回收‘残骸’及可能存在的‘活体样本’……若样本存活，评估其‘变异’潜力及是否具备‘升格’价值……否则……就地‘净化’……】
【……另：监测到与‘观测者’沈砚辞相关的微弱信号曾在坍缩前出现……需提高警惕……其意图不明……可能干扰‘收割’进程……】
【……[数据缺失]……记住，‘顾客’的满意是我们的首要宗旨……确保‘货架’永远充盈……】
通讯到此戛然而止。
林疏白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凿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
项目4号……节点……维度坍缩……值守员……活体样本……净化……货架……顾客的满意……
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了！
他所经历的恐怖便利店，只是一个名为“项目4号”的庞大、冰冷、残酷的“采购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而他，林疏白，不仅仅是员工，更是“货架”上待价而沽的“商品”，或者是……需要被“清理”的“异常样本”！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冰冷真相，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疏白的大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刚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咙。
“嗬……嗬……”林疏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眼神空洞地望着管道上方无尽的黑暗。
原来……他一直在一个巨大的、以生命为食的屠宰场里挣扎求存。他的恐惧，他的痛苦，他的生命……都只是这个庞大机器运转所需的……“原料”？
咯咯……咯咯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但非常有规律的、仿佛金属关节摩擦的声音，从管道远处的黑暗中，由远及近，清晰地传了过来！
林疏白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瞬间被极致的警惕取代！
他猛地关掉平板的屏幕，将自己彻底隐藏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日志里提到的……清洁机器人？！
它们来了？！是例行巡逻……还是……已经发现他了？！
那规律的、越来越近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管道中回荡，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一声声，敲打在林疏白近乎崩溃的神经上。
刚刚看到的一线生机，瞬间被更大的死亡阴影笼罩。
林疏白蜷缩在冰冷的角落，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平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黑暗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索命般的“咯咯”声，和脑海中疯狂叫嚣的一个念头：
被找到……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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