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包裹着林疏白，吞噬着一切声音和光线，只剩下自己痛苦，粗重的踹息，心脏疯狂的在胸腔跳动，发出虚弱无力的悲鸣。
冰凉的积水没过膝盖，每向前挪动一步，都身心俱疲，左腿的剧痛反复敲打着林疏白濒临崩溃的神经。
滴答……滴答……
微弱的滴水声，是这片黑暗唯一的方向标，指引着林疏白向前，他死死的盯着前方管道上的红色箭头，眼中布满血丝，瞳孔涣散却又重新聚拢。
【生命值：1/100】
【精神值：12/110】
（静心石失效，环境精神污染加剧！）
【状态：濒死，严重失温，多处骨折，伤口严重感染，重度污染环境适应不良】
严重失温的身体让林疏白控制不住的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在寂静的管道里尤为清晰，严重的感染带着高热侵蚀着大脑，耳边除了滴水声，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议论声。
林疏白感觉自己像一盏老旧的油灯，火焰摇摆不定，随时会熄灭倒下。自己的踏出的每一步都可能会是最后一步，但他还不能停下，他还有重要的亲人，朋友，以及那埋藏在心底的谜团还尚未解开。
信任模糊不清的红色箭头……就像信任沈砚辞……
林疏白靠着信任艰难的跨出一步又一步，他早已将下唇咬的血肉模糊，用疼痛唤醒自己的清醒，跟着箭头走或许能够有生路，可放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定要活下去。
箭头并非一个，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新的箭头指引自己，指引方向。
每次遇到一个箭头，都似乎比上一个更要新鲜，甚至还有的“油漆”未干。
这给了林疏白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跟着箭头指引一定有活路。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分钟，几小时。林疏白感觉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即将耗尽，如果不是强撑着意志，恐怕自己早已瘫倒在这污水当中，就在这时，面前的通道发生了变化。
管道从一开始的狭窄逼仄，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积水一点一点的变浅，脚下是粗糙的混凝土平台，而在平台另一侧的管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被暴力破坏开的方形洞口。
洞口黑黝黝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里面散发着浓重的发霉味……夹杂着一丝类似电路烧焦后的味道。
“这是……入口……吗？还是……另一个……陷阱……”林疏白喃喃自语。
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权衡利弊，求生的本能压榨着，驱使着林疏白靠近洞口，林疏白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试探一下，洞口的后面似乎是一条向上倾斜，更加狭窄的通道，内壁粗糙，有供爬行的凸起。
或许……待在这死亡，不如试一下。
林疏白用尽最后的力气，先是将受伤的左腿艰难的挪进洞口，左腿的剧痛让林疏白眼前一黑，让他几乎晕厥。再用双手死死的抓住洞口边缘，依靠着为受伤的右腿和肺部，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这幅破败不堪的身体拖进这条狭长的通道。
每爬行一步，都伴随着骨头摩擦和肌肉撕裂的剧痛，管道内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呛的林疏白直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肋骨，带来钻心的疼痛，意识不停的在清醒和昏迷之间来回穿梭。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下一秒，前方突然出现灰蒙蒙的光芒，隐约还有机器的运转声。
林疏白立刻清醒，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点光亮爬过去！
光越来越近，机器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终于，林疏白爬到了管道的尽头——又是一个被破坏的格栅口。
光亮和声音都是从格栅外传来的。
林疏白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向外看去——
眼前是一个极其狭窄，杂乱，布满灰尘和废弃线缆的空间。像一个废弃多年的小型设备间和监控室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机油味。那束光亮来自房间的另一端，几台老旧的、屏幕大多漆黑破碎，但仍有一两台顽强的闪烁着微弱的雪花点和错误代码的监控终端。
运转声则来自墙角的一个老式服务器机柜。
这里……难得有人？
林疏白警铃大作，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让他快速做出反应。林疏白艰难地从管道中爬出，重重的摔落在冰凉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林疏白被浓厚的灰尘呛到，疯狂的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眼冒金星。
咔嚓。
一声轻微的，像是脚踩到碎屑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的阴影里传出来。
林疏白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的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那闪烁的监控下，一个模糊的，佝偻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一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警惕、惊讶、还带有一丝怜悯的注视着林疏白。
那是一个活人！
林疏白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一些嘶哑的气音，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身影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小心地从阴影中挪出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林疏白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瘦削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脸上挂满了深深的皱纹和疲惫，头发凌乱苍白。
但是那双眼睛，却异常税利，与自身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阿哲一样反差极大。
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林疏白身边，蹲下身，动作带有熟练和快速的检查了林疏白的伤势和状态。
当他的手指碰到林疏白左腿时，眉头紧皱，而林疏白也因为他的触碰倒吸一口凉气。
老人抬起头，目光扫过林疏白紧紧攥在手心，已经没有光芒的静心石上，又落在制服内袋隐隐凸起的存储器轮廓上，眼神变的犀利和一丝震惊！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一个破旧的工具包里，摸索着取出一个脏兮兮的水壶，水壶里只剩半瓶水了，还有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看起来像压缩饼干的东西，拿到林疏白面前，示意他喝水，吃东西。
林疏白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连忙接过，贪婪的吞咽着冰凉刺骨的水，接着又吃了几口硬的硌牙但能提供能量的饼干。
做完这些，老人先是警惕的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随后，对林疏白做出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伸手指了指房间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角落，让他躲过去。
林疏白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他心领神会的，在老人的搀扶下，挪到那个角落，瘫坐在冰冷的帆布上。
老人干净利索的用杂物将林疏白遮掩好，然后回到那几台尚有余光的监控终端前，枯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起来。
屏幕上雪花点闪烁，偶尔跳出一行行快速滚动的、林疏白根本看不懂的代码。
过了一会儿，老人停止了操作，屏幕显示出一个极其模糊，信号不稳定的监控画面——似乎是某个走廊的视角，可以看到远处有闪烁的应急灯，以及几个模糊的、穿着类似林疏白之前遇到的“清洁单位”制服的僵硬身影正在巡逻！
老人转过头，看向林疏白，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疲惫和无奈：“小子……你能找到这里……算你命大。”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的盯着林疏白，“你身上有‘观测者’的印记……还有‘第四店’的核心数据……”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惹上了‘清理队’的最高追杀令？”
陌生的词汇犹如锤子一般敲打着林疏白的大脑，但又很快的捕捉到关键信息——老人知道观测者，也知道便利店，而现在，他正在被最高级追杀！
林疏白用尽力气，嘶哑的吐出几个字：“我……林疏白……值守员……逃出来的…”
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真相……存储器……”
听到“值守员”和“真相”，老人的瞳孔猛的收缩，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愤怒，有悲鸣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的更低，“听着，小子，这里也不安全。‘它们’的扫描很快就会覆盖这里，你时间不多了。”
随后指向林疏白内袋的存储器，“那里的数据……是钥匙，也是催命符。”
“‘第四便利店’从来不是店，而是‘农场’的前哨站！是‘收割者’的餐桌！”
老人的话刺入林疏白的神经，和他之前的猜测有了吻合！
老人不等林疏白消化信息，快速的从工具包最底层掏出一个老旧的、破损的PDA的设备，扔给林疏白。
“这个或许能帮你多撑一会儿，电量不多了，但至少能屏蔽低强度的追踪信号。”
接着，他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房间的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通风管道。
“从那里下去……一直往左……遇到三岔路口走中间……或许能经过‘废弃区’……那是‘它们’监控的盲区……”
“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说完这些，老人不再看向林疏白，转身回到终端前开始快速清除操作痕迹，表情决绝。
“你……不走？”林疏白声音嘶哑地询问。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声音带着不容察觉的疲惫：“我？”
“我早就该被‘回收’了……我能躲这么久，已经赚了。总得有人……给你们这些有机会的‘种子’，留点记号，指条路吧。”
林疏白心脏猛的一缩！
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嘀嘀嘀——！
房间的某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警报灯突然疯狂的闪烁，发出刺耳的蜂鸣！
老人脸色大变！
“‘它们’发现这里了！快走！”
他指向那个通风管道，眼神带着最后的催促和决绝！
林疏白知道，没时间犹豫了！他留在这里也是添麻烦！他抓起那个PDA，用尽力气，深深地，最后看了老人一眼，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爬进管道。
身后的蜂鸣声越来越急促，隐隐约约传来金属门被暴力撞击的响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