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块巨大的、边缘燃烧着熊熊烈焰、扭曲变形的金属天花板残骸,正从上方断裂的管道支架处轰然坠落!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目标直指跑在前面的穹和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粘稠而缓慢。
李媚娘眼睁睁看着那块裹挟着死亡烈焰的庞然大物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身体僵直得如同冰雕,连本能的尖叫都被扼杀在喉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一直沉默奔跑、仿佛对身后一切漠不关心的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头顶的致命威胁。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驱赶苍蝇般,反手向后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刺眼的光芒。
一道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苍白色能量流,如同无形的、来自深渊的巨掌,凭空出现!
它精准地、无声无息地迎上了那块坠落的燃烧残骸。
“嗤——!”
没有撞击的巨响,没有金属扭曲的呻吟。
那块巨大的、燃烧着的金属残骸,在接触到那苍白能量的瞬间,就如同烈阳下的薄雪,反常地、彻底地、悄无声息地分解、湮灭,连同其上跳跃的火焰,一同化作了最细微、最原始的粒子尘埃,彻底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仿佛那足以将人砸成肉泥的致命威胁,从未在这片空间存在过。
李媚娘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空荡荡的区域,只有几缕被能量扰动的烟尘缓缓飘散。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穹那依旧平稳前进、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的背影上。
一股比刚才直面尸山血海时更加刺骨、更加深入骨髓的寒意,猛地窜遍她的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那……那是什么力量?!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彻底地抹除物质的存在?!
这绝对不是她认知中“开拓者”该有的能力!
哪怕是那些同人文里描述的毁灭命途的开拓者,也绝不该如此!
虽然她看的同人里战斗场面本就不多……
丹恒和三月七也清晰地目睹了这一幕。
三月七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而丹恒,他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为了更深沉的凝重,眉头紧紧锁起,目光锐利地钉在穹的背影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冷漠的表象。
三月七似乎想开口询问,但丹恒迅速递过去一个极其严厉、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眼神,硬生生将她到了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这段通往主控舱段的路,也许在游戏里只是几个加载画面,弹指即过。
但现在,对于李媚娘而言……每一步都踏在血与火的荆棘之上,长的,可怕。
脚步声、喘息声、怪物的嘶吼、绝望的哭喊……各种声音交织缠绕,在血腥的空气中连绵不绝,如同跗骨之蛆,狠狠钻进李媚娘的耳膜。
“快到了!前面是一个暂时的安全区!”丹恒的声音穿透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快。
终于,一行人冲进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区域。丹恒迅速操作一旁矗立的控制装置,身后厚重的合金闸门带着沉闷的巨响轰然落下,暂时将那片血肉炼狱的景象隔绝在外。令人作呕的声响也随之模糊、远去。
然而,这所谓的“安全区”,只是一个拐角。一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另一侧——却是巨大的、透明的落地玻璃窗。
这意味着,只要扭过头去,那地狱般的景象,依然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只是声音被厚厚的玻璃阻隔,变成了沉闷模糊的背景噪音,反而更添一种诡异的压抑。
“暂时修整一下。”丹恒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平稳着呼吸,声音低沉。他和三月七,还有那个沉默得可怕的灰发青年,体力似乎都游刃有余。但地上瘫坐着的那个姑娘,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李媚娘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根本站不起来。剧烈的干呕感一波波冲击着喉咙,可空空如也的胃里连一滴酸水都挤不出来,只剩下火烧火燎的灼痛和反胃的痉挛。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凉一片。
三月七也收起了冰晶凝结的长弓,象征性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好奇的目光落在媚娘身上:“吓坏了吧?你还好吗?听得清我说话吗?”她凑近了些,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我是三月七,刚刚拉着你跑的叫丹恒。你呢?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李媚娘依旧在发抖,幅度小了些,但无法停止。脸色惨白得像刷了一层劣质的墙粉,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轻响。那些恐怖的画面——飞溅的血肉、扭曲的残肢、瞬间汽化的人影——像失控的幻灯片,在她脑海里疯狂闪回、放大,碾轧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搅,她猛地捂住嘴,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单手死死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的缝隙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压下狂跳得快要炸裂的心脏和那永无止境的恶心感。
“喂?喂?真的这么严重吗?就算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也……”三月七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媚娘的神经,让她胃部又是一阵抽搐,差点真的吐出来。对这个世界、对眼前一切的恐惧,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甚至无法直起腰背。
丹恒皱着眉,锐利的目光扫过玻璃窗外的景象,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他沉声道:“三月,你和他们一起回主控舱段。防卫科的阿兰在这附近失去了联系,我得把他带回去。”
“唔,好吧,那你小心点喔。”三月七点点头。
丹恒不再多言,身影迅速消失在另一条通道的阴影里。
见李媚娘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三月七无奈地将目光转向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灰发青年。他正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空洞的金色眼眸穿透玻璃,漠然地望着外面那片模糊的血色炼狱,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劣质默片。衣服前襟和袖口上,还沾着之前虚卒爆裂时溅上的、暗色粘稠的污秽。
“咳,那个……”三月七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请问这位……呃,勇士?你的名字是……?”
没有回应。
穹甚至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她只是空气,或者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在窗边的、沾满污血的冰冷石雕。
三月七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得,本姑娘一次性救了两个怪胎?呃,虽然根据刚刚的表现来看,真正需要救援的,恐怕只有地上这位连站都站不稳的姑娘才对……这位“勇士”根本不需要别人操心。
“哈……哈……”李媚娘终于勉强压下了那阵最剧烈的反胃,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看向三月七。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我……我叫媚娘……”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恐惧的余韵。
“媚娘……?”三月七歪了歪头,粉蓝色眼眸里疑惑更甚,“这名字听着像仙舟那边的风格?那你更不应该了啊,这种场面,你们那边不是……”她的话再次踩中了媚娘的痛点。
李媚娘脸色更白,连忙将视线转向旁边那个唯一能给她带来一丝扭曲安全感的背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请、请问,您……您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穹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他微微低下头,那双凝固着死寂的金色眼眸,穿透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灰尘和血腥气,落在了李媚娘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上。
那一瞬间,李媚娘有种被彻底剥开的错觉——仿佛自己从高考考场到心脏骤停,再到被星神重塑、扔进这个地狱的所有秘密,都被这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是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灰发青年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毫无起伏:
“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