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抱着作业本转过三楼拐角时，右手的指尖突然撞上一团温热的棉质。浅蓝色校服袖口蹭过她的手背，像被初夏的风轻轻扫过，带着点皂角混合阳光的味道。
“抱歉。”
陈砚的声音比走廊顶灯的光更晃眼。他半弯着腰捡散落的练习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眉骨处那颗浅浅的痣。林溪盯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突然想起上周在篮球场看他投篮时，同样的血管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
“是我没看路。”她蹲下去帮忙，指尖在触到《物理必修二》封面时猛地缩回。那本书的边角卷了毛边，和她自己那本一模一样——上周在图书馆，她亲眼看见他把这本书塞进书包，当时他校服后领沾着片银杏叶，她悄悄跟在后面走了半层楼梯，直到他拐进男厕所才红着脸跑开。
“你的鞋带松了。”陈砚突然开口。
林溪低头，果然看见左脚的白色鞋带散开，像条没力气的蛇趴在地砖上。她慌忙想去系，手指却被自己攥得发僵，打结时好几次勾错绳圈。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她猛地抬头，正撞见陈砚转开的侧脸，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我帮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不用！”林溪几乎是弹起来的，作业本在怀里晃了晃，有本练习册滑出去，哗啦啦散了页。最上面那张是上周的数学周测卷，鲜红的“89”旁边，她用铅笔描了个小小的笑脸——那天陈砚的卷子被老师拿去当范本，她看见他的分数是95。
陈砚弯腰捡卷子时，指腹不小心擦过那个笑脸。林溪的心跳突然卡在喉咙口，她看见他睫毛颤了颤，把卷子递回来时，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掌心。
“这道题的辅助线，”他指着最后一道大题，“你画得比我巧妙。”
走廊尽头的风穿过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林溪这才发现他右眼尾有颗很小的痣，像被墨笔轻轻点了一下。她想起自己的日记本里画过这颗痣，用的是最细的0.38mm笔芯，画了擦，擦了画，最后那页纸薄得能看见背面的字。
“要上课了。”陈砚看了眼墙上的钟，分针正指向28分。
林溪点点头，抱着作业本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数着自己的影子在地砖上移动，1，2，3……直到在楼梯口分开，他往左转，她向右走。
第三节课间，林溪去接水时经过三班门口，看见陈砚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背上，校服衣料被晒得微微发亮。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突然想起早上在走廊捡练习册时，他袖口沾着的那片银杏叶，此刻正夹在她的语文书里，叶脉清晰得像她此刻的心跳。
回到教室坐下，林溪翻开作业本，发现夹着张便签。是用黑色水笔写的，字迹清瘦，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数学卷子借我参考下？放学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林溪摸了摸口袋里那本被翻得起毛边的《物理必修二》，突然想起今早走廊里，陈砚捡起书时，她看见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借林溪同学的思路，补全第47页解题步骤。”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林溪把便签折成星星，塞进笔袋最深处。她数过的，从二楼到三楼的拐角有17块地砖，而今天，她在第9块砖上，听见了自己藏了99天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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