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又坏了,我摸着墙根往宿舍走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砚的名字像枚小石子,在我胸腔里漾开圈圈涟漪。
“刚看到你朋友圈发的题,第三问辅助线应该过D点作垂线。”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我盯着那句简洁的话看了半分钟。晚自习时我对着这道几何题抓了半小时头发,拍了张写满涂鸦的草稿纸发朋友圈,本是随手发泄,没想到他
会看见。
楼梯转角的窗户漏进半盏月光,我蹲在台阶上打字:“谢谢!我卡了好久,现在试试”
“嗯,别熬太晚。”
发送键弹出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上周的物理竞赛。他坐在我斜前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校服,转笔的影子投在答题卡上,像只振翅的蜻蜓。中场休息时我去接水,回来发现桌角多了颗薄荷糖,玻璃糖纸在风扇下转着圈,最后停在“林砚”两个字的方向。
宿舍门“咔嗒”响了声,室友探出头:“还不进来?宿管阿姨要查房了。”我慌忙站起来,手机差点脱手。屏幕还停留在和他的对话框,输入框里藏着半句没发出去的“你也早点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摸出手机点开他的头像。是张去年运动会的照片,他冲过终点线时被抓拍,额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嘴角扬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我数着照片里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发呆,忽然想起白天在图书馆,他俯身帮我捡掉落的笔,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洗衣液香。
十二点的钟声从操场方向传来,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我犹豫着敲下“晚安”两个字,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像悬在春天的风里。楼下的玉兰树沙沙作响,去年他帮我够卡在树杈上的风筝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仰头举起手臂,白衬衫被月光洗得透亮,我站在树下数他手腕上的骨头,数到第七根时,风筝忽然掉下来,砸在我们之间的草地上。
最终还是按了删除键。
锁屏前我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只有张台灯照在习题册上的照片,配文是“第37页第5题有点意思”。我对着那行字笑了笑,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黑暗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藏在衣柜里的秘密,咚咚咚敲着门板。明天早自习要交的英语作业还没写完,可我忽然不想动了。窗外的月光淌过书桌,在草稿纸上洇出片银色的水渍,像句没说出口的晚安,悄悄落进了第99次暗恋的褶皱里。
也许等天亮就好了,我想。等晨光漫过教学楼的屋顶,等他抱着篮球从篮球场经过,等走廊里的声控灯修好,总有一个瞬间,我能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的。
现在先让月光替我说吧,替我轻轻盖在他的习题册上,替我落在他明天要穿的白衬衫领口,替我在他清晨醒来时,化作窗帘缝里溜进的第一缕光。
手机在枕头下轻轻震动,我屏住呼吸摸出来,屏幕上跳出他的消息:“做出来了吗?”
凌晨零点十五分,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了声。这次输入框里的“嗯,刚做出来。晚安”,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发送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