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州，王宫。

曲小枫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回味昨日和顾剑相处的甜蜜时光。陷入情海的同时，曲小枫冷不丁想起了好姐妹窦雨玟的叮嘱。

昨天，她就嫁娶之事试探顾剑，得到的仍然是男子犹豫不决、回避三舍的回应。回宫后，大妃告诉曲小枫，西州将与豊朝和亲，父王打算将她嫁去豊朝。

曲小枫翻来覆去，心头的愁绪一团接着一团，最后她逃避似的，决心忘记这件事，出宫去找窦雨玟。昨日傍晚回房，侍女已经向她禀告窦雨玟曾来找她。

骑小红马去珍珠铺的路上，曲小枫注意到天气已然入秋。不少百姓穿戴秋季的服饰，街道两旁的小贩更换秋天的商品，西州的秋很快就要来了。秋日过后到冬日，白雪覆盖草原和荒漠，一派静谧，是更美的风景。

曲小枫喜欢西州的四季，再过十几年，她也不会厌倦。偶尔，她也会想起顾剑同她说起的中原。窦雨玟说过，中原没什么好玩的。可顾剑说的却不太一样。

曲小枫对中原十分好奇，那儿是师父顾剑的家乡，也是窦雨玟的故乡，她有时候会想着去中原玩上一趟。

只是，若要她嫁去豊朝，在中原待上一辈子？或者更准确的说，下半生都被禁锢在宅院里……自从嫁给父皇，母妃很少能出宫，即便出来，也只能偶尔待上一小会儿。曲小枫不愿同母妃一般，她是草原上的鹰，渴望自由，不甘被囚笼束缚。

——————

窦雨玟见到曲小枫后，拉她进了珍珠铺内部的院子，让其他员工招待三三两两的客人。

关上隔着院子和铺子的门，曲小枫立马闷闷不乐地抱住窦雨玟的腰：“怎么办，雨玟？我好像要嫁到豊朝去了。我本来想着要不和师父私奔吧？可是他肯定不愿意。昨天我那么直接地问，顾剑都不愿意给我个回复，哪怕是骗骗我呢？”

窦雨玟安慰地拍她的背，将手帕递给她。

曲小枫擦拭完眼睛，靠在好姐妹身上，哑着嗓子：“你说得对，我得放下顾剑了。他连骗都不愿意骗我，我真的对他好失望。祝他和他喜欢的人幸福……可我更难受的是，我马上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母妃、父王、你还有阿渡。”眼泪一阵阵地落下来，曲小枫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不明白、也不愿意理解和亲可能是她最终的归宿。

窦雨玟耐心听小枫说。等她平复心情后，窦雨玟回答：“小枫，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和亲国书还未送到西州，一切都还有转机。我知道你不想去和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曲小枫的心不安地跳动，她望着窦雨玟的眼睛，害怕听到相反的回答，“雨玟姐，真的能不去和亲吗？”

“小枫不愿去，那就不和亲。”窦雨玟这样说，曲小枫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但确定的是她因为窦雨玟的回答慢慢冷静下来。

窦雨玟和曲小枫两人年纪差不多。不过，曲小枫很喜欢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喊窦雨玟姐姐。她一直希望窦雨玟是她的亲姐姐，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这样想。

很少有人知道，受西州大王宠爱非常的嫡公主曲小枫儿时差点被拐卖。

一年花灯节，曲小枫沉浸在烟花美景中，偶然和侍女、侍卫们走散。她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歹人用迷药迷晕掳去。

醒来的曲小枫，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昏暗的小屋。脚下是冰冷的土地，四周漆黑一片，外面还传来奇怪的哄笑，曲小枫忍不住要哭出声，却被另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嘴巴。

小枫一惊，将声音缩回喉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在窗外透过的月光照射下，曲小枫观察到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和自己华美的服饰不同，她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甚至连头上的簪子都没有一支。但她的手很柔软、很温暖。

“我们需要小声点，外面有坏人，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醒了。要小声，像我这样说话，知道吗？”女孩松开捂住小枫的手，紧接着被小枫紧紧抱住。

“姐姐，我好怕！”小枫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但她有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太大声。只是她两只手都用了最大的力气。阿豆被抱得痛，先前留下的伤口还未好全，没想到又被卖来这里。她想到再也见不到母亲，这时也挺想哭。但阿豆觉得自己不能哭，至少现在不可以。

过了好一会儿，小枫勉强松开了抱住阿豆的手。随后两女孩交换了名字。

“小枫，我去窗边看看。你乖乖的，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阿豆摸了摸小枫的脑袋。

小枫乖巧地点头，只是身体还在抖，小声说：“阿豆姐放心，小枫乖乖的，会等你的。”

阿豆踮起脚后跟，缓缓移到破旧的窗户边，谨慎地抬头偷看窗外的情景。窗边正好有个破洞，有阿豆一个半头那么大。她透过去正好能看见外面有三个成年男子在喝酒，他们还时不时一边发出恐怖的笑声。

“等把这两个小家伙卖掉，咱们又能得不少钱！”

“现在行情不好，西州和豊朝和亲，咱们好多地方都去不了。幸好今儿撞了大运，抓了两个。”

“为免夜长梦多，明个咱们最好换地方。你没发现有个女孩看起来不像寻常人家。”

接下来的话，阿豆没有接着听。她知道，今晚是她和小枫逃出去的最后机会。明天，坏人就要把她俩带走了。

刚才小枫没醒时，阿豆尝试推门，发现门被从外面拴住了。所以只能从窗户走，阿豆将屋内一个缺腿的小木凳拿过来踩在脚下，胸口才勉强够到窗户。

确认自己能爬上去后，阿豆注意到眼泪汪汪的小枫。小枫比她矮些，手臂又很纤细，肯定没力气爬上来。

“别怕，我先出去，到时候我把门开开。你就出来了。但出来的时候要小声点喔。”阿豆摸摸小枫的脑袋，见她点头后，阿豆又回到窗边。

三人都认为两个小孩绝对逃出不来，聊完天，喝完酒，趴在桌上，径直睡了过去。

确认坏人都睡着后，阿豆站上颤颤巍巍的木凳，从窗户的缺口爬了出去，落在草垛上。通过破洞时，胳膊、小腿被窗边的尖锐处划出几道小口子，阿豆龇牙咧嘴地忍了下来，默念母亲常说的话，阿豆最乖了，阿豆最乖了……

她轻轻落步，时不时回头查看坏人的状况。好在他们睡得很熟，已经开始打鼾了。

阿豆踮起脚取下门上的木块，打开门，还没等两小只开心。

“嘎吱——”残破的木门发出了声音。

阿豆僵硬了十几秒，觉得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渐渐地，耳朵里才又传来鼾声、鸟声、知了声。她呼出气，走进去拉起鸵鸟状的小枫。

等走出较远的距离，两女孩放心地跑起来，微风拂去她们身上的尘土，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在为她们引路。

如今，阿豆成为了饰品商窦雨玟，小枫是身份尊贵的九公主。看起来俩人身份不匹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窦雨玟给予曲小枫的安全感远超顾剑，仅次于西州王和大妃。